“accumulate,积累……accuracy,准确,精准……”凌寒摇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哎呦不行了,晃得想吐……”
乔夕关切道:“等下车再看也没关系的,咱不差这一会儿两会儿。”
“还是挺差的,离期中就差两周了。”凌寒愁眉苦脸,“实不相瞒,我现在除了英语没有一门有把握的,况且我都不知道离班上前几的人差了多少分……”
“这你不用担心,我帮你打听过了。”乔夕分析起来,“就上学期期末来看,你离班上第十的人差了七十多分。你的英语其实稳一点能有一百二,看你之前的卷子阅读那些都答得蛮不错的,扣分竟然主要扣在作文上,虽说套句用的少了,但我严重怀疑主要原因还是你狗爬一样的字体……语文估计原因也差不多,你的作文其实写的很有想法,就是字太丑,写到第三个论点的时候容易写偏,一看就是写之前没打大纲!”
“这也没办法呀,每次写到作文都只剩半个小时了……”凌寒焦头烂额。
“那就是前面花的时间太多了,我个人认为古诗词默写、赏析、阅读这几个是不能花太多时间的,说到底还是不够熟练。你的理综不算太差,就是老是忽略条件,导致物理大题全面崩盘,我建议你刷完题之后抽时间把错题都回顾下。这回化学应该以电化学为主,这一章内容不多,基本属于一通百通,不懂的我可以教你。生物的话就往死里背,选修三没有什么要动脑的,那么最后就是……”
两个人一齐沉默,似乎不愿意说出那个恐怖的魔咒。
“数学……你尽量先提到90来,把选择题和填空题的错误率保持在五道以内,大题……第二第三问咱们就先别想了,争取六道题的第一问都一分不扣,不过极坐标和参数方程那道题还是要争取拿下的,你先多练练,哪里不会及时找我问清楚。”
“乔夕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凌寒感动得热泪盈眶。
乔夕咯咯直笑:“你考个班上第一,我请你吃饭!”
“我请你才对,不过学校附近没啥好吃的,你可以来我家楼下的那家肠粉店,他家的小馄饨巨香……”
“市少儿图书馆到了,请带齐您的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
“走啦,张东估计等半天了。”乔夕拎起书包,一脚踏上车站的草坪,溅起一片清晨还未飘向天际的露水。
“我赢了!”张东激动地一划,将格子纸上五个圈圈连在一起,“快点,脸伸过来!”
“哥哥耍赖!刚刚那步明明是别人帮你想到的!”一个小男孩气急败坏地喊,旁边一群小朋友也纷纷起哄。
“愿赌服输,我输了这么多把有赖掉吗?”张东一个猛扑把小男孩压在身下,在他红扑扑的脸颊上画了一只乌龟。
“我来我来!”显然小朋友们想打抱不平,纷纷想挑战这里唯一的“大朋友”。
“这是在做什么?张东?”乔夕呆住了,此时张东的脸上、衣服上、胳膊的纱布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符号,活像美洲部落正在举行祭祀的土著。
“稍等,稍等,我在思考!”张东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暂时无法抽身。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又开始了圈圈叉叉的五子棋挑战。
乔夕把凌寒拉到一边:“这些小孩跟他认识不?”
“肯定不认识,不过张东这人很会带小孩的,”凌寒耸耸肩,“他自己就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这样啊!”乔夕羡慕地说,“他肯定不会寂寞。”
“何止是不寂寞,他弟弟妹妹可闹腾了,每次带他们出去玩都烦得要命。”
“那他们的父母肯定很辛苦,要带那么多孩子,嗯……还要赚钱养活这么多人呢。”
凌寒沉默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容易被察觉的落寞,默默道:“我没见过他们多少次……”
这倒没有乱说,虽然凌寒和张东从初一开始就好的如漆如胶,但凌寒确实只去过一次张东家里。在之前他只知道张东家在深圳湾有一套独栋别墅,但真正去了之后才知道张东并没有把别墅门口的花园也算上,光是门口的喷泉就比他家房贷还没还完的客厅大许多。
“你也喜欢漫威吗?我家有好多钢铁侠的手办。”小张东兴冲冲地拉着小凌寒坐上别墅里的电梯,起初凌寒以为张东跟他一样在便利店买了些小厂家制作的塑料玩具,直到他看见两米高的美国原装进口钢铁侠模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后凌寒强忍着心中的震惊,试图把这个荒诞的世界努力与现实联系起来。张东的弟弟妹妹蹦蹦跳跳地带他走过了母亲的衣帽间、父亲的书房、儿童活动室……走过衣帽间时凌寒没好意思问架子上的包包多少钱,毕竟他一家三口的所有衣物都塞在一个柜子里。
最后当他以为自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坐上餐桌时,保姆端上来一大盘香喷喷的阳澄湖大闸蟹,早就饿的两眼冒金星的他抓起一只蟹腿就大嚼特嚼,吃的正起劲的时候疑惑地发现桌上的张东一家人没有动手,反而是用一种让他很不自在的眼神看着他。这时保姆在每个人面前端上一个盒子,他狐疑地打开,里面塞着精致的锤、镦、钳、铲等工具。
“这是吃螃蟹用的蟹八件,你先用蟹剪从后到前将蟹腿剪下。避开关节部分,而从关节稍微靠前一点的地方下剪……”张东的妹妹热心地指导他怎么使用,凌寒突然像抽筋一样把盒子合上,把众人吓了一跳。他感觉只要打开了这个盒子周围的人就变得好陌生,像是圈养人类的外星人一样。幸好张东及时解围哈哈大笑说我早就觉得这玩意麻烦死了,不愧是我的好哥们咱都喜欢直接开吃。说完扒开蟹壳大快朵颐。
自那之后一直只有凌寒邀请张东来自己家玩,或者张东邀请凌寒跟弟弟妹妹一起出去玩,两人心照不宣。
“不过他家确实蛮滋润的,厕所的马桶还是日本进口的哩,上次上完厕所我看还能洗屁股,结果滋我一裤子的水……”他继续嘟囔,成功把乔夕逗乐了。
张东终于从孩子们的包围中脱身,但是孩子们不依不饶地追着他跑,吓得他拉起凌寒和乔夕钻到图书馆的阅读区,气喘吁吁地说:“总算摆脱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真恐怖……不对,等再过几年更恐怖,我妹天天缠着我去给她买什么TFBOYS的周边,不买就哭着跟我妈说我欺负她。我弟更变态,偷拿我爸的钱冲洛克王国,回头要我顶罪,不然就把我上次考砸的数学卷子给我爸……”
乔夕乐呵呵地说:“你们感情真好。”
“好个屁,我恨不得跟凌寒换一换,他老妈肯定没我爸这么吓人。”张东苦不堪言。
“行啦行啦,准备干活。”凌寒立马打住话题。
凌寒被惩罚的社区服务被安排在了少儿图书馆,周六周日各四个小时,其实任务量也不大,主要是将归还的图书分类摆放到架子上,再整理一些过期的档案。为了能让凌寒专心冲击班级前十打老班的脸,张东和乔夕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
“妈耶,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期《知音漫客》!”张东两眼放光,扑向少儿专柜。
“喂喂喂,不是说来帮忙的吗?”凌寒傻眼了。
“少来,我可是伤员。”张东得意洋洋地举起胳膊,“你以为我是来帮你的?其实我是来监工的!快,干活!”
凌寒还想还两句,但看到一旁的乔夕已经一声不吭地把一摞儿童文学摆放地整整齐齐,也只能悻悻作罢。
“其实呢,我来这么早也不是啥也没干,”张东缓步凑到他俩旁边,“我打听到了负一楼有个资料室,你上次说的‘人体实验’咱们可以在那查查。”
乔夕感激道:“谢谢你们对我的事这么上心。”说着掏出三罐果粒橙,“喏,给你们带的。”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桌面、展柜、墙角零散的书籍,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把儿童馆的书整完了,等到下午开放的时候孩子们就可以轻松地找到自己想看的书。
“先吃饭去吧,”张东用完好的那只手一挥,“隔壁有家不错的馆子,我之前带我妹去过。”
“不,”凌寒摇摇头,“我们这会去查资料吧,免得他们不让未成年人使用,趁这会大家都去吃饭了赶紧查了走人。”
另外两人赞许地点点头,三个人走下七拐八拐的楼梯,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头陈列着四五台老式电脑。
乔夕担忧地点开主机:“这么老的电脑,不知道还能不能上网了。”
电脑仿佛在抗议一般,屏幕忽然亮起,飞速进入主页面。凌寒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很多关键词如“深圳”、“人体实验”、“记忆消除”,可惜弹出来的基本都是些整容医院的网站或网络小说。
“其实能搜到才奇怪吧,”张东懊恼地说,“要真是有人在搞记忆芯片这种实验,就算被公安发现了也不会公开吧。”
凌寒沉默地垂下了头,乔夕只好安慰他:“没关系的,线索还有很多呢。”
失望如同传染病一般蔓延在三个人之间,他们一时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线索了。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
“就说咱们顺手来打扫个卫生,电脑是自己开着的……”张东握向门把手,话语戛然而止。
凌寒感到不对劲:“你怎么了?”
张东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中了孙悟空的定身术一样。乔夕慌张地道:“他是不是触电了?”
凌寒环顾四周,拿起一根木头制的扫把想要切断张东和门把的连接,然而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包裹感席卷了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惊呼:“退后……”话音未落,他也成了无法动弹的“雕塑”。
冷汗爬上了乔夕的脸,这狭小的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前仿佛袭来一堵无形的墙,要把他们三个人都砌进其中。她已经能感受到眉心传来的压迫感。
怎么办?怎么办?
门忽然被打开,一位金发碧眼鹰钩鼻的外国女子率先进入,看到了眼前被定格的张东,捏了捏他的脸:“Pretty boy。”
“你别把他们憋死了。”门外传来细腻温和的男声,来自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度不凡的青年。
金发女耸耸肩:“oh,take it easy,我肯定给他们留了气道的。By the way,女孩子去哪里了?”她左顾右盼,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唯独角落的下水槽边上有一罐打翻的果粒橙。“她不会变成空气飞走了吧?”
“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青年踏入房间,微笑道。
女人愣住了:“What are you fucking saying?”
青年朗声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即便遵从自己的内心,有时自己也会欺骗自己。朱斯蒂娜,我劝你读读中国的古书,里面有不少智慧值得我们终身学习。”
“omg,你们中文已经够难学了,就别再给我添堵了。”朱斯蒂娜连连摆手,“孟平,你查查他们的搜索记录,我要去净手。”
“嗯,大可不必把学识花在这种地方……”孟平转头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朱斯蒂娜来到女厕所坐上马桶,优哉游哉地掏出化妆镜,拿出眉笔在脸上细细描绘:“古书嘛……我又不是没看过,《后宫甄嬛传》我都读了好几遍了……”化完妆,她从兜里掏出一盒蓝卡地亚香烟。
突然她感到脖子一阵冰凉。
“不许动。额,freeze?”女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但朱斯蒂娜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存在。
“I know. Don't hurt me……”朱斯蒂娜吓得忘了中文怎么说。
“接下来按我说的做。”乔夕冷冷地说。
“OK,I get……”朱斯蒂娜冷汗直流,用僵硬的步伐走向资料室。
查完浏览记录的孟平转过身:“还好,他们没查到什么。现在只要带走乔夕任务就完成了。嗯?你……”他呆住了,看见朱斯蒂娜用便秘一般的表情掏出一根香烟,颤颤巍巍地点燃了打火机。
“中国禁止在公共场所吸烟的,更何况是图书馆,你这样太不得体了。”孟平皱皱眉头,然而朱斯蒂娜没有停止动作,深吸过肺,吐出烟圈,昏暗的房间在烟雾的笼罩下平添了一缕朦胧。可惜这幅景象并没有维持多久,香烟触发了屋顶的烟雾识别装置,花洒伴随滴滴滴的响声在屋内下起了毛毛细雨。
孟平淡淡道:“如酥小雨压芳尘,曲槛重来花更新。”
“莫怪东风钟异美,独将仙种殿馀春。”女孩的声音凭空传来,朱斯蒂娜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真是令人欣赏,我敬仰有学识的女生。”孟平赞许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