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死去的两位同胞兄长、还有一个早逝的胞弟。一母同胞四兄弟,如今只有他一人尚在人间,确实也令人唏嘘不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自己的劫。
曹植的侧脸在烛光中格外俊逸,即便年过四十依然帅气英俊。我不免衷心祈愿他健康长寿,好好地活着,成为曹叡的助力、成为曹魏王朝的基石。
既然说到这里,我再次拜托曹植,请他想办法帮我将求子丹药送到曹叡手上,务求稳妥,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他笑了:“看你这般急迫,这丹药当真有效么?你又不曾亲身试过。”
我被他这样一说,想起丹药的制作过程,不由地耳根发烫,笑着掩饰:“总要试过才行。这丹药即便无效,至少不会有害,强过不知什么人胡乱从哪里找来的骗人鬼把戏!”
曹植轻轻颔首:“叔权放心,大不了,我寻个由头入京一趟,亲手呈给陛下”
我吃了一惊:“这……是否不大方便?”
曹植挑眉:“若是简单容易的事,叔权也用不上我。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无效,可不要让陛下记恨在我头上。”
我知他说的是玩笑话,便也顺着他说道:“在叡儿眼里,我与殿下是一伙儿的。若是怪罪下来,殿下跑不了!”
我俩相视而笑,笑着笑着,曹植的眼中却渐渐收敛了笑意。
“这样不好,叔权。”他淡淡地说,“叡儿那孩子,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单纯天真。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与你们当年青梅竹马相互扶持的情谊,早已不同。”
“我明白。”我低声回答,“我也并非想要做恃宠而骄的权臣。即便今时不同于往日,叡儿总不至于黑白不分。你我若是身正,自然不惧影斜。”
曹植轻轻呼出一口气:“但愿如此。我也并非挑拨你对叡儿的信任,只是比起我那皇帝侄儿,倒是你,更加令人担心。”
我笑出了声:“因为我痴儿一个,没心没肺,叫人心生怜悯,是么?”
他也笑着,目光深深地凝视在我身上,像有千言万语。
夜已深,酒也更深。
我垂下头,从袖管中取出盛有香料的木盒,取了一枚锥香放进博山炉中,引火点燃。袅袅青烟慢慢地飘逸而出,在室内形成绵延的香雾。
曹植一直看着我,待香烟升起,他深深嗅了几下,称赞道:“十分特别的香气。叔权在本地香铺觅得么?”
我微笑摇头:“是星先生亲手调配的。此香可以安神、可以助眠,也可以提振精神、甚至可以增加闺房情趣,全看使用者当时的心境。”
他挑眉:“如此神奇?当真的么?”
我肯定地点头:“此香名为‘随心’。殿下不妨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看是否有所收获。”
曹植又看了看我,慢慢阖上双眼。
星寰亲手调制的香,是有点东西在里面的。这个香最神奇的是它真的可以“随心”。我可以通过它在梦中与曹叡相会,缠绵悱恻宛如佳人在怀。我也可以用它提振精神,熬几个大夜都不在话下。
我想让曹植也试试,想让他试试看,他心底的渴望是什么。
我屏住呼吸,观察着曹植的反应。他的眼皮微微轻颤,安静得如同睡着了。过了一阵,却忽然快速地颤抖起来,能看出眼球在眼皮下转动得飞快。我就知道香料起作用了。
倏地,曹植睁开了眼睛,与我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眼中的一丝恐惧。
我忙扶住他,带着点不安询问:“殿下还好么?”
他垂着头,摆摆手,又摇摇头,缓了一会才开口,声音中含着一丝虚弱:“这香……确实厉害。你确定要让这种人调配的丹药给叡儿吃?”
我没有正面回答,问他:“殿下到底看到了什么?”
曹植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无尽苍凉:“我这一生,注定摆脱不了的人。”
我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忽然对我笑了一下,无比艳丽的笑:“夏侯称,你又何尝不是同样?你、我、司马、叡儿,哪个不是他的毂中之物?”
我的后背顿时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