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在冬日的暖阳中悠悠醒来,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失态,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闷死算了。
我真是太没出息了!思念曹叡是我自己的事,决定坚守这份感情绝不越轨也是我自己的事,关星寰什么事呢?我有什么资格把自己的情绪宣泄在他身上?抱着人家的腿哭着求安慰,跟三岁小孩要吃奶有什么区别?
更别提我还对他说了那些失礼亵渎的话。
并且昨晚还是他将哭得涕泗横流、脚步踉跄的我拖进房里安顿好的。
我真是罪该万死!
我抱着被子在榻上翻滚,不想起床,也不想去面对星寰。他一向早起,看外头的太阳,他定然起床多时,早将自己收拾妥当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司马昭爽朗的声音:“星先生,司马昭见礼。请问叔权哥起了没?”
完了,被司马昭堵了被窝,我一下子慌乱起来。怎么说,我在现在的司马昭面前也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星寰清冷的嗓音在凛冽的冬日早上宛如冰泉般悦耳:“将军应当起了,只是没见出来。不如司马小将军在此稍候,予进屋去请将军。”
司马昭连声说好。我没听到星寰的脚步声,但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敲响,我赶忙应声:“我醒了。先生若不嫌弃便请入内。”
伴随着一地冬阳,星寰的身影站在打开的房门前,背对阳光长身而立,我听到轻轻的笑声传入耳中:“将军这是所谓‘醒了’?”
我捂着被子低声恳求:“先生轻声,莫要让子上听见。”
房门吱呀轻响,星寰把门关了起来,长衫带风,“飘”到了我身侧,又飘逸无比地跪坐下来,伸手拉过我的被子。
“将军快些起吧,莫要让司马小将军久候。看他规规矩矩的样子,定然是他父亲要他来的,许是请将军过去商议事情。”
“我晓得……”
我低声说着,却攥着被子不让星寰拉开。他那张精致如同人偶的脸上露出微微的不解,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脸皮一点点发红发烫。
对视了一阵,他终于恍然大悟,发出轻轻一声“哦”。
……是个男人都会遇到的“早晨的尴尬”,他也要反应这么久么?
我别过脸去假装咳嗽:“过一会就好了。麻烦先生去跟子上说一下,让他稍候片刻。”
星寰松手放开了我的被子,却没有照我说的做,而是换了个方向,在我身后跪坐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梳子。
“予为将军梳发。将军请自便。”
房间内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
我坐在榻上,被子盖住双腿,静静等着自然反应消退。星寰跪坐在我身后,冰凉如玉的手指握着我的头发,木梳的齿轻轻刮过我的头皮。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淡淡香气包裹着我,而我竟连他的一丝呼吸都感觉不到。
气氛不能说不暧昧,我的心竟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像是沉浸在冬日山林中,宁静、悠远、清冷。
那点躁动的自然反应当然很快地消散无踪了。
“好了。”星寰清冽的嗓音将我唤醒,我已感觉自己天灵通透、神志清明,真正清醒了过来。
我回身对着星寰行礼,一语双关:“多谢先生。”
他浅笑着点了下头,轻声叮嘱我:“司马将军想必也有许多话要与将军说。除了马钧其人不可让,其余皆可。”
我心里便有了底,迅速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迎上在院子里等候的司马昭。
果不其然,司马昭说他父亲请我共进早膳,还特意叮嘱希望我单独过去。在司马昭的致歉中,我和星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将军放心去吧,予在此等候便是。”
司马昭赶忙说:“先生的早膳,待会有人专门送来,宅内亲兵也可随意差遣吩咐。我送叔权哥过去之后,若父亲没有另外吩咐,便来聆听先生教诲。”
星寰点一点头,对我微微笑了一下,我便放心跟着司马昭走了。
以我跟司马父子目前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出什么事。我相信星寰跟我一样,都是如此看法。
司马昭陪着我穿过几进院落,向司马懿平日饮食起居的内堂走去。即便是在行军打仗的驻地,司马懿这样的人也会把自己的起居场所布置一番,该有的琴、棋、书、画、剑、茶、诗、酒,一样都不会少。
所谓士人,就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自己的风范。
名士司马懿身着冬装常服,头戴白玉发冠,长须飘飘,凤目入鬓,坐在檐廊下守着茶具,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