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让我留任京师的意思。不过我还是要回江陵。别的不说,我弟弟夏侯和还陷在成都呢。如果我就这么留在京师享清福,你觉得稚权会不会偷偷杀了我泄愤?”
“哈哈哈!应该不至于吧?战场输赢生死,不是常有的事吗?”
“义权被俘,我终究是有责任的。他们两人同母所生,稚权埋怨我,我能理解。”
“若能交换俘虏,把义权换回来,不是更好?咱们这几年陆陆续续也抓了几个蜀将,特别是这次的李严,在蜀汉官位不是很高吗?用他去换义权不行吗?”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首先要陛下同意,其次还要蜀汉朝廷也有这个意愿才行。”
“那你先说服陛下呗。若能让你留在京师,不用再回江陵前线,陛下一定会欣然同意!”
“嗯……”
但我并不想留在京师。被俘蜀汉的夏侯和甚至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我用来说服曹叡放我回江陵的借口。
可如果曹叡没有一统天下的决心,我硬是要回江陵,似乎也没什么用?
这种时候,要是星寰在我身边就好了。以他的睿智,一定能帮我想出办法来说服曹叡。
我想起离开江陵之前,星寰曾经提醒我,要注意曹叡的“身边人”。可他说的身边人究竟是谁?是像何晏这样的廷臣,还是温婉的毛皇后,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呢?
马车先把我和杜敏送到夏侯府,我们与何晏道别之后下了车。杜敏兴奋地蹦蹦跳跳:“我今天没给叔权哥丢脸吧?”
“没有,你表现得挺好的。”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兴奋地脸都红了:“那就好!我真担心我缺乏见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让叔权哥没面子!”
“你不用刻意去迎合什么,做你自己就好。所谓的京城名流士族,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风雅。”我淡淡地说。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太喜欢那些年轻人身上的气质。
我记得我刚成为夏侯称那会,还在邺城的曹魏中枢并不是现在这样的风气。后来曹丕称帝、迁都洛阳之后,风气也并没有多大改变。曹操乱世枭雄,他的宫廷中,谋士武将人人锐意上进。即便文人如曹丕,也有阳刚气十足的一面,而他重用、宠信的那些人,即便是文士,也都带有一些英武的气质,不惧征战杀伐。
然而曹叡的洛阳城,明显不一样了。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公允地评价,曹叡身上并没有曹操和曹丕的英武之气。他几乎不通武艺,加上相貌过于俊美,确实跟久经战阵、粗犷外放的武将们不是一路。为了配得上他,我在曹魏的武将当中,算是最注重形象的人之一。
而且,现在军中的顶梁柱,全都是他的长辈。曹真、曹休、司马懿,哪个不是比他高一辈的资深宿将?更别说还有张郃这种三朝元老依旧活跃。曹叡想要自己的班底,就必须从跟他差不多年龄的青年一代当中挑选。
我知道自己符合他所有的要求,甚至包括我对他痴恋至深这一点,都是我的优势所在,所以他才对我格外恩宠。可仅仅只有我还不够。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何况我还不在他身边。我的确需要盟友。军中、朝中、宫中,都需要。
接下来的几天,曹叡都没召我入宫陪伴,也没找我商量军务。我心中略感失落。本以为难得回京,他会和我一样,渴望日日相见、夜夜缠绵。结果还是我想多了。连着被冷落了好几天,我有点沉不住气,主动进宫求见,却被内侍总管柳奂挡在了门外。
“陛下说,这几日皇后娘娘身体欠安,陛下想要专心陪伴娘娘,让杂家告知中郎将先行回府休息。待娘娘身子好转,陛下自会拨冗召见。”
这种逐客令我还真没吃过,当下心中一沉,脸色都有点绷不住了,追问道:“听闻皇后娘娘有孕,是脉象不稳吗?”
柳奂瞥了我一眼,轻声道:“这么不吉利的话可不好随便说啊,南中郎将大人。娘娘有孕一事,中郎将既然知道了,就该理解陛下的心思。朝堂上下盼望皇子降生,早已望眼欲穿。”
“当然,当然……这是天大的喜事,我自然盼望皇子平安降生,陛下喜获麟儿……”
可这并不是他对我避而不见的理由啊。难道说,皇后有孕,他就不想见我了?我也不是每次进宫都非要缠着他陪我行周公之礼啊。
我失魂落魄地叹了一口气,对柳奂道:“能不能请柳总管帮忙带个口信给陛下,就说我夏侯称诚心祝愿皇子顺利降生。若陛下没什么别的吩咐,夏侯称打算即日启程返回江陵,望陛下恩准。”
柳奂深深地盯着我看了一阵,缓缓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