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话想跟何晏说的,因而也不避讳杜敏,直接告诉他我要跟何晏单独谈些事情,让他坐在马车外面,顺便让他帮我看着车夫不要偷听。车夫毕竟是司马家的,我也要防备些。他就很高兴地接受了任务,跳上了车夫旁边的座位,一路闲聊,声音大到我跟何晏在车厢里都能听见。
这样一来,车厢里的悄声谈话,车夫能听到的可能性就小多了。何晏笑着说:“你这小兄弟很崇拜你吧?对你言听计从啊。”
我笑笑:“我以前救过他,他和他爹都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了。所以我才特意把他带到京城,一来让他见见世面,二来也确实想提携一下。这次永安之战,我的计谋能够得手,他们杜家确实帮了我。”
“哈,你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叫人死心塌地信服你。你看刚才也是,那些后生们本来大约都觉得你不过是一介武夫,能打仗能杀敌,谁能想到你一首琴曲、一壶清茶惊艳四座,瞬时间就出尽了全场的风头?”
我苦笑摇头:“你还真说到痛处了。今日光顾着自己出风头,怕是压着稚权了。”
“此话怎讲?”
“我来得早,帮子元煮茶时,他说稚权今日会弹奏一首新作的曲子,请众人品评。结果你看,直到最后,别说新曲了,稚权连琴都没碰一下。”
何晏想了想,微微一笑:“其实你家六弟的琴艺我见识过,远不如你。更别提你弹奏的曲子乃是齐王所作,他怎么样也比不上的。能够主动避让,免于自取其辱,也很不错。我是没想到他今天有这样的准备。若是提前知道,可能也不会趁势捧你。”
“平叔帮我,我十分感激。我说这话,不是想让你介怀的,而是我自己有些介怀。”我叹一口气,“我与稚权之间,生分得根本不像兄弟……”
他宽慰我道:“即便亲兄弟,不投缘也勉强不得。或许过几年,他的想法也会有变,兄弟之间重又亲近起来,也说不定。终究是一门亲兄弟,没有什么仇怨,无非是为人处世理念不同罢了。”
“嗯,我也希望如此……”
“再说你一直在前线,跟京城这帮年轻人话不投机,也很正常。连我都觉得比不上你这中流砥柱、百战名将了,哈哈!”
“若连你都这么说,可真是笑话我了。”
“不是不是,不是笑话,我是说真的。京城的日子太舒服,在洛阳呆久了,就连天下尚未统一这件事,似乎也有些淡忘了。”
我突兀地问道:“陛下也是如此吗?”
何晏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陛下的心思全在子嗣一事上。陛下登基已经三年,之前做太子时就立了太子妃,可是至今仍然无子。妃嫔中也有孕子的,可不是小产、就是产后不久便夭折了。陛下伤心难过之余,更要紧的还是着急。”
我默然无语。何晏不知道戳到了我的痛处,又道:“说起来,听说皇后有身孕了,不过月份还小,尚未公开。”
我大震,脱口而出:“皇后有孕他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是吗?大约是还没来得及?”
我略略有点生气。回来那天我们在宫里缠绵了整晚,他都没说起这事。难道是不想破坏气氛?可皇后有孕这么重大的事,我还会嫉妒不成?不管感情上多么不情愿,他能有个嫡子,对我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
“或许是你刚回来,陛下还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起这些事吧。”何晏替我找补,“陛下在后宫里,日子也不轻松。虽说皇后总算是换了个喜欢的,太后却不能换。”
“太后……”郭女王。我有些担心她那个历史上应该不存在的儿子曹晟,便问:“太后带着秦王,一直住在宫里?”
“要不然呢?秦王年纪还小,还不到开府出宫的年纪。”
“那陛下与太后之间,母子关系如何?”
何晏微微摇头:“皇家之事,说不得。不过太后有亲子,皇帝无嫡子,你觉得会如何?所以陛下比任何人都更期盼皇后腹中怀的是个皇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我久久不语,想着曹叡还有多少烦心事没有告诉我。比起朝堂后宫这些事,在江陵专心练兵、谋划战略,还真是简单多了。
为了转移话题,我又问起何晏与金乡公主的事怎么样了。没想到这话题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摇了摇头,神色有几分黯然:“终究于理不合,皇上虽然不反对,太后却觉得不妥。就这么搁在那里,我们二人如同私通偷情一般,倒也无人管束。”
“太后反对啊……”
“太后虽说不能过问前朝之事,后宫里的事,陛下还是要问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现在年纪也大了,不怎么管事。后宫说话最有分量的,还是郭太后。”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郭女王,倒不完全是因为曹叡生母甄夫人的事。而是郭女王和她的儿子曹晟,对曹叡来说终究是隐患。
“叔权,你这次回京,是要任职京官吗?还是过几天就要回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