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们两人不曾参与奸细的行动,我并非不能相信。只是人明明是混在你们的商队之中,要说你们一无所知,有些过分了吧?”
“将军明察!那两人我们实在并不熟悉,只是临时雇佣而来,并非知根知底啊!”
“如此乱世,你们运送货物翻山越岭,怎么会雇佣两个并不熟悉的人担任护卫?是否有什么人推荐?你们又是在哪里雇佣这两人的?”
“在上庸城。”两人战战巍巍地回答,“他们两人,是这批货主安排的人……”
我十分惊讶:“货主?你们两人难道不是货主?”
刨根问底地询问之下,我才弄明白这两个商人,原来还不是真正的货主。
据他们供述,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货运商”。他们是上庸的商人,有一个益州来的大商人找到他们,让他们运送这批货物来江陵,给的报酬相当不错,条件是要带上这两个护卫负责押送,但名义上要宣称货物是他们两个货运商的,不能对人说另有货主。货物运到江陵之后,还要他们听从收货方的安排,居住地点和行程安排都按照收货方的要求。给出的订金报酬就等同于这批货物运送的市场价,顺利返回上庸之后还能拿到多出50%的尾款。两名商人见货主如此大方,便极力想要做成这笔买卖,对于上述要求全盘答应了下来。
“我等若是知道这批货物有如此内情,再给多少钱也是不敢接的!我等绝无反叛大魏之心,还望将军明察!”
两个人狼狈不堪,拼命求饶。我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这样的两个人不会是间谍。但如此一来,幕后真正的源头就更难找了。一死一俘的那两个人,看不要命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只是执行任务的死士,任务失败便一心求死。他们既不是真正的布局者,也不太可能从他们嘴里获得多少有用的情报。
我又询问了两个货运商的上家,那个来自益州的布商。他们说那人自称汪荣,描述了一番相貌打扮,除了能够得知是个三十岁上下、衣着考究的男子,其它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至于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真的是成都还是别的地方的布商,他们也没有去核实。乱世做生意,有货、有钱,已经是足够的信用了。就连“汪荣”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也没人说得准。
能问的都问了,我让陈庆把这两个货运商、连同他们的车夫、仆人、其余的护卫,全都关进了牢里。两人痛哭流涕地求饶,但我没办法。事情还没查清楚,案子还没结,他们的话是不是百分之百可信也无法确证,我是不可能放了他们的。何况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他们都涉案了,估计要吃很长一段时间牢饭。
我在傍晚时分去牢房找熊焱。大半天的时间,对他来说足够了,照理说应该能问出些东西。我不想参与审讯过程,但对于结果,我还是很着急知道。
尽管去之前,我给自己好好地作了一番心理建设,真要走进阴森潮湿恶臭的牢房,还是很不情愿。尤其不情愿地是必须要面对遭受了酷刑折磨的犯人的惨状。我能接受在战场上以命相搏、血肉厮杀,但我始终不能接受酷刑这种反人道的行为。
果不其然,白天那个俘虏被剥光了外衣吊在牢房里,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我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笔直地盯着行礼迎接我的熊焱,故作镇定地询问:“审的怎么样了?”
他轻声回答:“将军借一步说话。”
我当然很高兴可以离犯人远一点。不过熊焱应该不是顾虑我的感受,而是不想让犯人听到我们的谈话。走到一旁,他对我说道:“将军,下官无能,自从回来之后一直在审讯,却未能从人犯口中获得任何情报。此人很难对付,想来应该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
我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那具凄惨的身体,忍不住心惊肉跳:“我看他的样子,想来你定然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怎么,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此人一心寻死,下官不得不卸了他的颌骨,防止他咬舌自尽。然而无论如何拷打,他都不肯招供。接上颌骨令其说话,便会立刻尝试自尽。下官能力有限,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令其招供……”
我想了想:“此人定是死士,确凿无疑,足可证明他们背后还有真正的布局者。我们要找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两个不要命的死士。”
熊焱凑到我近前,压低声音道:“下官想请求将军准许,将张氏布庄的当家人张昀逮捕归案。即便这两人是死士,下官奈何不得,张昀本人,总不会是死士!”
我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心里也有这个想法。
“张昀在乡邻之间颇有些人望,你要刑讯他,就不怕……”
“所以下官不敢自作主张,请求将军定夺。”
对,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决定,我推脱不了。若是熊焱自作主张,我倒要追究他的责任了。我内心激烈挣扎了一番,但想到那张设计图的复制品的的确确从张昀的府上流到两个死士身上,我想张昀涉案这一点,确凿无疑。
看来不审是不行了。张昀是唯一的突破口,也是不得不铲除的隐患。若是留着他做诱饵吸引大鱼,把握不大。精明的布局者是不可能亲自来江陵的。不如把这个案子做成典型,一查到底,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心意已定,我点了点头,对熊焱道:“你去办吧。不过,下手有点分寸,别弄得太惨,以后要示众的时候,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