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湛忍笑道:“我不笑就是,求娘子快说。”
秦佑臻道:“二嘛,这人自诩聪明绝顶,故意戏耍天下人,以此炫耀己能。”
常湛摇头道:“若果真如此,非但不能,反倒愚蠢至极。”
秦佑臻一拍手,伸拇指赞道:“照啊!我家官人果然有大智慧。”
常湛一扬马鞭,秦佑臻慌的催马笑道:“Gogogo。”
赶到南坪坡已是傍晚。因易长老所言山洞极其隐蔽,两人寻至深夜才找到,尚未靠近,一股极寒之气扑面而来。
秦佑臻不禁寒颤道:“好冷。”
常湛燃起火把,照见洞口大小石块散落,不断有水渗出,思量道:“想来这里原是一处寒洞。”说着携妻手小心入内。
洞中怪石嶙峋,所覆坚冰俱已融化,滴答之声此起彼伏。朝里走了一段路,隐见一块大石上似有人影,秦佑臻拢目轻声道:“慎帮主?”
等了片刻,洞内除去阵阵回声,别无他音。两人走近几步,举起火把照亮,兀自凝神张望。
忽听噗通一声闷响,竟从洞顶直挺挺坠下两具女尸来,正好落在秦佑臻面前,惊的她失声尖叫,连连后退,险些被脚下乱石绊倒。
常湛忙伸手扶住,正欲说话,忽然望向前方大石惊讶道:“慎帮主!”
秦佑臻一呆,顾不上害怕,跨过地上两人扑上查看,果见大石之上仰卧一人,正是丐帮帮主慎游春。见人双目焦黑,遍体鳞伤,虽容颜未腐,却已然死去多时。乍见之下,秦佑臻不禁浑身乱战,眼泪夺眶而出,慢慢跪倒,默然三拜。
忽然,慎游春左腮一处小小伤口渗出黑色血沫,常湛起身凑上前,轻轻掰开牙齿,竟取出一颗小小竹钉来。
秦佑臻心内一叹,仔细擦净收好,复又肃然拜倒,忍泪道:“委屈慎帮主暂息此地,待大事完结,定迎亡魂回归故里。”
常湛用吸龙匕在洞深处的冰岩上挖开深槽,将慎游春尸首摆放入内,又以冰岩覆盖,整理妥当,恭身一礼退出来。
见妻子正满目疑惑盯着女尸打量,走来道:“怎么?”
秦佑臻环顾四周,瑟瑟道:“这绿衫女子死时已有身孕。”说着抬头仰望,奇道:“只不知她们是冻死在上面,还是被人抛尸藏匿,会是什么人呢?”
常湛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两人好似死期久远,因寒洞至冷,这才得以保全。”说着拉妻子手道:“咱们走吧。”
走了两步,秦佑臻咦了一声,接过火把照亮道:“你瞧她头上戴的什么?”
常湛聚目细看,亦奇道:“好似同赫师兄送你的珠花是一对的?”
两人对望无语,默然掘地将女尸埋葬。
待到出得洞来,天已破晓。常湛将满地碎石清理干净,复将洞口掩好,拉马重回山道,辨明方向后匆匆离开。
忽一日,大道豁然开朗,来往行人车马不断。时近中午,秦常寻了家小店吃饭,才坐下,便听得邻座客人绘声绘色谈论丐帮继任大会,说到兴起,言语间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引得众人又是哗然又是哄笑。
见妻子若有所思,常湛斟茶叹道:“如此,倒把四弟的事盖过了。”
秦佑臻抿嘴而笑,把点心推向常湛道:“你心里还是介意的。”
常湛摇头,苦叹道:“大哥二哥也罢了,益儿辈面前,当真无颜以对。”
秦佑臻不愿常湛太过烦恼,岔开话道:“詹大荣等大张旗鼓召开丐帮继任大会,想是有备而来。况既已投靠朝廷,官府必然插手,只怕到时候江湖朋友吃亏。”
常湛想了想,点头道:“前番祸事,因你四处周旋竭力阻止,才免去一场杀戮,这一次,恐怕不容易。”
秦佑臻喝了口水,笑道:“官人说的极是。人家丐帮广发英雄帖,邀请江湖朋友前往鉴证历史时刻,便是武林盟主也无权干涉,何况小小弥蓝山?”
正逢店伙送菜摆桌,听见这话,笑道:“小爷想必还不知弥蓝山的厉害。这次秦掌门亲往南面平叛,除奸惩恶威震三境。嘿,别的不说,只那采花大盗琉璃塔乌味子被生擒活捉,咱们这方圆百里无不放鞭庆贺,比过年还高兴呢。”说的正热闹,听见掌柜叫喊,忙告罪去了。
秦佑臻笑道:“想不到这弥蓝山掌门还真有两下子。”
旁桌的客人哼了一声,撇嘴道:“公子好大的口气。”
秦佑臻道:“咱们久居乡野,自然不甚知道。”
那人点点头,不等发问便滔滔不绝讲起故事来。说到秦佑臻召唤灵兽孤岛迎战岳百农,那人说的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好似亲临其境一般,别说店中客人,连店伙掌柜都听住了。
两人吃饭过后继续上路,秦佑臻自顾低头想事,忽儿抬眼不见了常湛,忙下马张望找寻。
忽觉一阵清香扑来,扭脸一看,但见常湛捧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花朵站在身后,笑道:“娘子有何吩咐?”说着拣了一朵红花簪在妻子鬓边,赞道:“红花虽艳,却不及我家娘子十分之一。”
秦佑臻看了看左右,摘下红花放回花束中,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常湛收了笑容,真心叹道:“那些话虽然浮夸,却也不假。江湖风浪骤起,若无娘子运筹帷幄,只怕,”说着一声叹息。
秦佑臻轻轻握住常湛手,摇头道:“能有今日,都是你们这些人拿命换来的,我心里十分感激。”
见妻子语出真心且无半点居功之意,常湛心中越发敬服。
上马赶路,一连走了四五天,沿途所遇不少同道中人,听其言谈倒有多半是赶赴洛阳参加丐帮继任大会的。行至傍晚,虽有客栈,因秦佑臻不愿与众人碰面,便又向前多行五十里地,借宿在一家农院。
次日起来梳洗已毕,见本地庄主夫妇亲来请安问候,秦佑臻心内纳闷,出来看时,但见六个汉子灰头土脸的躺在院中,个个惊慌失措望着自己,不觉笑道:“这是什么名堂?”
常湛附耳说了几句,秦佑臻秀眉微蹙,沉脸道:“不肯说?全都扒光衣服丢去荒山喂狼。”
常湛答应一声,拎起一人便走。
那人惊道:“你做什么?”
常湛道:“没听见我家公子吩咐么?”
那人急道:“我说,我说,”
常湛不理,一面走一面剥去衣衫。
那人急的冒汗道:“咱们兄弟二十六人,约定一路采花到洛阳,每次得手便留下言崇之名,好令油水两路都去寻弥蓝山的晦气。谁知昨夜路过此地,一时心痒,还未得手,便,便被好汉捉了,”说着满脸惧色的看向常湛。
秦佑臻道:“谁会相信是言崇所为?”
那人得意道:“由不得不信。神盗陈锦龙和三眼天将彭国昌一路跟随峨眉女弟子,只怕此刻早已尽享温柔。哼,这次管教言崇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常湛暗吃一惊,怒道:“你们这么做,只为同弥蓝山作对?”
那人昨夜见识过常湛手段,见他变色,不禁打了个寒颤。半晌惶惶道:“弥蓝山话了琉璃塔和乌味子,绑在洛阳城示众,这般羞辱咱们,自然不能轻易饶过。可恨名门正派一向自诩清高,这次可要叫他们尝尽苦头。”
秦佑臻道:“方才你说有二十六个兄弟,除去海彭和你们六个,剩下的姓甚名谁?”
那人待欲不说,犹疑片刻,也就招了。
秦佑臻听其名号,多半是朝廷悬赏缉拿的江洋大盗,皱眉道:“既如此,就送你们去官府法办。”
忽见六人面露喜色,随即会意,哼了一声,冷笑道:“只是,诸位冲弥蓝山而来,如何假手官府?不如一并话了,送去少林砍柴挑粪,也算我弥蓝山一片诲人之心。”
六人听闻惊恐万状,不禁重新打量秦佑臻,才要说话,早已被常湛点住,随手丢去一边不提。
饭后上路,秦常雇了马车,拉着六人一同赶往洛阳。庄主率一众乡亲千恩万谢,直送出好远方挥手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