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女生的发旋，和小半张侧脸。眉眼线条都与记忆中不太一样了，唯独眼睫还是纤长得一如既往——他做错了事，虽然已经决定无论什么后果都接受，事到如今也不曾后悔，可心底，却并非是没有遗憾的。

二十四岁的陈芫，再也没有那样地对他笑过。

旧回忆是温柔刀，刀刀都摧心断肠，诸葛青眸光稍黯，唇边笑意淡了下去，怔了好半晌，才终于记起还要去买后一场的电影票。

理所当然已经买不到了。

夜晚黄金档的文艺爱情片，又是中线靠后的位置，能有余票才见鬼——不过前排还有两个连着的座位，他聊胜于无地买下来，视线掠过片名，又经不住顿了一下。

原谅他77次。

大小姐昨天递来的电影票，其实是这一部。

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到底有意无意，诸葛青自认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术士非心性坚忍不拔者不可为，而武侯派传人尤为个中翘楚——但再怎么坚定的人，也禁不住她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撩拨。

“真是……”

他伸手想拂开挂在女生鼻尖的一丝乱发，却又踟躇在原地，最终，只垂下头，像是受了许多委屈、慢慢抵上了女生的发顶。

“你原谅我一次就好了。”

荧幕光线渐柔，他有些疲倦地阖起眼睛，顿了顿，低声说道。

“……不需要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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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芫醒的时候，荧幕上已经在放片尾的感谢名单。

这一觉简直是要把骨头都睡软了，她睡得颇有点不知今夕何夕，茫茫然地想从兜里掏手机——没掏出来，然后才发现身上盖了条毯子。

“醒了？”

诸葛青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顿时就显出两人此刻的亲密，这份亲密放在普通异性之间多少有点过头，不过青梅竹马或许例外——以前也不是没靠在他肩上睡过，陈芫没挪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问。

“怎么不叫我？”

累成这样，会把她叫醒才不对劲，但这话不好直说，诸葛青无奈地笑了一下。

“您这刚过完手术日的，我哪儿敢叫啊。”

……他又知道了。

协和虽然家大业大，但相对来求医的病患数量来说，手术室毕竟有限，除非有紧急情况，不然都是各科室协商分配——今天刚好轮到骨科，陈芫白天连轴转了十一场手术，为了能准时赴约，还动了点不为外人道的小手段。

她没跟诸葛青提过这件事，此刻被拆穿，便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视线。

诸葛青并没有发现她这番微表情变化。

“陆家的人说明天到北京。”他边说着，边把手机递到陈芫面前。“一直在震，就帮你拿着了，没别的要紧事。”

作为一名合格的医务工作者，只要手上有病人，手机就永远不可能关机。陈芫不以为意地接过，刚摁亮手机屏幕，放映厅的灯就毫无预兆地、同时亮了起来。

陈芫：……

大环境由暗转明，眼前便骤然陷入一片黑暗——放映厅内虽然昏暗，但荧幕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点光源，其他人都看足了一整场电影，唯独她是睡过去的，自然就要比旁人多花点时间适应，等终于缓过来的时候，同场次的其他观众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场，于是索性坐在原地，等他们走完再说。

进来的时候没注意，散场了才发现居然有那么多小情侣，其中坐在他们前排的一对似乎还闹了矛盾，男生手忙脚乱指天对地，但女生不吃这一套，拿手背抹了眼泪一昂头走了，走之前，还远远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陈芫被看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不过恋爱中的女孩子情绪变化大多莫测，这男的看个喜剧片都能弄哭女朋友，也真是个该被丢进垃圾桶的人才，她并不跟小姑娘计较，低头去看手机。

就这么一场电影的功夫，小分队群里的消息再度被刷到了99+，陈芫不耐烦爬楼，拣着@到自己的逐一看了，正准备回复，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她停下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再度往右上角看了一眼。

……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