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立不稳,就扶着墙慢慢走。
理智稍稍回来了,只觉得他们一家子都跟我有仇一样。
真是有仇!
只靠着本能往宫外走,腿可比我的大脑听话多了,乖乖地挪动着。
隐喻见到有一抹白衣的身影非常眼熟:“阿念?”我一张嘴就有血疯狂往外流,声音也发不清楚。
默默闭嘴。
就是那样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他竟然都听到了,扭过头来看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我们的视线交汇了:“公子!”
他的声音中难掩的震惊,随后快步跑了过来,宽袖的白衣在风中温柔的卷起,开出洁白的鲜花。
“怎么……怎么受伤了……”他双手颤抖着,费力地把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公子先忍一下,小院离这里很近。”
“多谢。”分明是那样单薄的身体,但却让我感觉莫名心安。
和任何人相处都不会像和他在一起那样自在。
“公子为什么回来了?”巫师念轻声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清风一样。
头有些昏沉,不自觉地向他施加了一部分重量,这便是有一个依靠的感觉:“最近在商量在西域建立分部,回来跟楼兰王商量。”很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看到他时总会感觉心里格外温暖。
“那商量得如何?”他接着询问,步履不快,但每一步都很坚定。
“成了。”
“那便好。”
“阿念,我未来或许会永远留在中原,只怕日后聚少离多,你照顾好自己。”他这样的人想要在乱世中生存还是太困难了些。
我只能跟他说照顾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总觉得做什么都是徒劳。
“好的公子,有郑洋他们在身边,阿念这里一切都好。”顿了顿,接着说,“反倒是公子,日日与杀戮打交道,才是真的要小心才是。”
“没有你说得那么吓人,杀戮是有,但温情也比日光还要温暖,江湖儿女四海为家,天下皆为友,恣意逍遥……”话到一半,又突然想起来他没有踏入江湖的机会,又连忙止住话茬,“阿念,你说,何时战乱的烽烟能彻底消散,什么时候才能等来天下大定的一天?”
“会有那一天的。”巫师念开口回复,薄唇微微上扬,“在我们所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有很多像公子一样的人,都在为着苍生而不断努力,总会有无数的豪杰义无反顾地赶赴洪流,奔向九死一生的结局,或许我们见不到那一天,但当天下人的力量都汇聚往一处,都为了和平而奋斗时,战乱的烽烟一定会被浇灭。”
“我信你。”
如果天下人都像他一样心怀希望,就是直面再深的深渊也不会后退半步。
无数英雄慷慨赴死,为的从来不是这一世的幸福,而是要万世的太平。
万世的国泰民安。
在他的小院里歇了一晚,害怕慕风回来时找不到我,就先去了我们提前约定的驿站,再等了三天,女孩就已经扑到了我的怀里。
双手揽住她的细腰,俯身询问:“怎么样?”女孩家身上的清香甘甜诱人,我不禁将脸埋在她的颈侧。
“师父他真好,那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人。”
听到她夸师父,我有些醋意,偏头含住她的耳垂,含糊开口:“我怎么样?”
“谁……谁对比你们啊……”她被我含住的耳垂瞬间就烫了起来,“别闹了……这里隔音效果不好。”
“你是我娘子,他们谁敢说一句不是?”我抱着她将她放到桌子上,俯身再吻她的唇。
分开之后,喘息着开口:“谁说我揍他。”
“跟孩子一样。”她伸手扯了扯我垂在身前的头发,黑亮的双眼灿若星辰。
“不喜欢吗?”用额头轻轻地蹭着她的额头,我喜欢她这样的女孩。
永远都会告诉我我该如何爱她。
如何能让她开心。
“当然喜欢。”她双手捧着我的脸,掌心温热但十指冰凉,“我喜欢得不得了。”
“师父有说了什么吗?”我偏头在她的掌心轻吻了一下,心疼她手凉,抬手将她的小手完完全全地包在掌心里,这样会让我感觉非常心安。
“他说我们一定要幸福,等到大婚之前一定要邀请他。”
听上去像是师父说出来的话,我握着她的手,将那小手塞到怀里,开口道:“会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会让我们分开。
她白皙的面庞泛起一抹红晕,嘟着粉粉的嘴唇嗔怪着说道:“真是流氓。”
“对娘子做的就不算流氓。”
“去。”
后面又过了半年,西域是我熟悉的地方,又有几位君王的帮助,很快就建好了原先预定的八个分部,也招收了一万余名新人,派着负责人去了那里守着。
连上中原本来的十个分部,现在已经有了十八个。
害怕负责人管不下来,还叫他们一个分部又再推举了一个。
这样就算是正式进入稳定运行了。
变化,当然是从宫变开始的。
没有任何征兆的,拓跋裕景传信说叫我们在外面等着,我带人藏在暗处,等着其他皇子的人交锋。
他藏锋这二十余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夜的夜色太深沉了,深沉到看不清手下杀的是谁。
风中的血腥味比烈酒还要浓烈,满皇城的尸体,血流成河。
一步一步踩着血液。
看着那少年利刃出鞘。
所谓的皇室争锋,也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蛊池。
将所有的皇子放到一起,看着他们厮杀,最后有一个胜出的人,那个人就是最后的蛊。
虽然很残忍,但这样成长起来的皇子无一不是利刃。
名剑藏锋,出鞘之时必要天下人以血来祭剑。
少年着黑金的衣袍立于大殿之上,夜色一般漆黑的眼眸被染上血色。
秋风猎猎,吹得他衣袍翻飞,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其余的皇子,臣服的便流放了,不从的就地格杀。
争夺皇权这样的事情本来也就是残忍的,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没有谁会让着谁。
比擂台更加残酷。
明争暗斗。
我也不过就是他手中的利剑,而他才是握剑的人,真正的头脑。
原皇帝死后本来该当场登基,但实在太晚了些,也便推迟到了第二天清晨。
拓跋裕景做到了,他登基了,成为新皇。
至此,北魏的天下也终于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布了一场大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震惊了天下。
我没有参加祭典,之是在远处看了看,等慕风回来。
似乎是很不经意那样,拓跋裕景偏头看向我的方向。
分明离得那样远,但我却感觉到我和对视了。
那双眼眸鹰隼一般锐利。
回之一个和善的微笑。
“哥,你站这里做什么?”很快结束了,慕风几步过来拉我。
我还在愣神,没注意到她的到来,被她拉得狠狠一踉跄:“我不是朝中的人,过去干嘛?”
“就说你是木头脑袋。”慕风松开我的胳膊,伸手在我头上轻轻掴了一巴掌,嘿嘿笑着开口,“很快不就是了嘛。”
“是。”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她时神色也温柔了起来。
“所以这算不算是尘埃落定的时候。”慕风站在我的身侧,黑亮的双眸在晨曦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和拓跋裕景真的很像。
从前我感觉他们的神色不像,可是如今在慕风的眼中我看到了拓跋裕景的影子。
那生平仅见的自信,连天上的神明也该避让。
“算是。”我晓得她怕冷,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轻声开口,“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影响到我们了。”
“哥,我们结婚吧。”慕风偏头靠在我的胸口,声音轻柔得像是清风拂过,“十天后我生辰,时间定在那时候好吗?”
“好,都听你的。”我下意识搂紧了她。
这一次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我真的要跟一个人并肩白首了。
很快。
“哥,我想给你生孩子……就今晚,好吗?”她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流光溢彩。
我下意识皱眉,她还太小了,这不合适:“这么着急做什么?”而且,我更想在大婚当日和她洞房。
虽然我也不是那种执着于仪式感的人,但是……这实在不好。
“我都二十了,不早了。”慕风轻轻一笑,又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挡住底下漆黑的眼珠,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而且,也不差这几天的。”
“好,那听你的。”我实在是不想拒绝她的话,哪怕是一句也不愿意。
玫瑰的花瓣拂过年轮,岁月或许是定格了。
星辰的光辉点点洒落。
窗外的枝桠在风中摇晃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