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古丽不仅是傀儡师,她更是一名机关大师,脑袋瓜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总能想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创新。
我们堂中的令牌就是她设计的,正面雕刻明晃晃的聚义堂三个字。
背面是我和慕风设计的标志,我们省事,中间一柄竖立的长剑,两侧是呈护卫状的羽翼,就当是“以手中之剑,斩尽乱世不平,护佑天下苍生”,在最下面还画了一朵曼珠沙华。
我问他画花干嘛,他复述着我的原话,说是:“随处可埋骨”。
曼珠沙华通往冥域,也是不错的。
后来才说,因为画个骷髅头太难看了,这才改了花。
令牌内部更是暗藏玄机。
首先,巴掌大的令牌藏一柄短剑绰绰有余,避免身上忘带兵刃遭到暗算的情况。
灵感还是来自于乐器藏兵。
再者,其中的曼珠沙华可以转动,射出三轮带毒的飞针,一轮有十二根,都是极细的那种。
主要自保没问题。
纳兰浮霄玩毒也不错,堂中另有炼药师,他们两个就一起研究毒素,最好能瞬息取人性命的那种。
还有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好处了,精铁打造的令牌就是扔人头上,也准保给他脑袋砸个窟窿。
一物多用,慕风还开玩笑地跟我说拿来拍核桃不错。
确实是不错。
一拍一个准。
就是你舍得拿它拍吗?
拿到了那枚金子打造令牌,明晃晃的,简直要给人的眼睛闪瞎过去,做工也精细,没有半点瑕疵,试了试上面的机括,也都没有问题。
颠了一下分量,没问题。
交给慕风看了看,他说店家没有在里面掺什么杂质。
很满意,我们付了尾款,当即下了一批订单,做三千个这样的令牌,用精铁打造。
后面毒什么的,我们带回去交给纳兰浮霄他们来做。
堂中一千多人,没必要这么多,但就怕还有其他来的人。
我们也不能厚此薄彼。
……
等到这三千枚令牌做完,也都到了第二年开春了。
这家帮我们的铁匠铺也直接加入堂中帮忙打造兵器。
我们当然乐得如此,他做人诚实、细致,也是不可多得。
聚义堂的仓库饱满了起来,有人的兵器出了问题也都能找他们修理去。
……
二月份如期而至。
我把剩下的事情交代给慕风,提前一周出发了。
虽然三天就能到,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巫师念。
我想要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二月十一日晚,我就到了巫师念的小院中,狮鹫找了个地方休息。
奔波这几天,他也累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绒羽,发现身上还有带的一个苹果,就一并投喂了进去,太晚了,店铺早也关了门,我现在出去连个毛也买不到。
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阿念,睡了吗?”房门虚掩着,似乎是忘了关了,我不会不经允许进别人的房间里。
心跳的速度莫名有些快,我知道,我想要的答案就在这扇门之后。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回答:“啊?公子!还没有,稍等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声音微哑。
恐怕是还在病中的缘故。
里面的烛火也已经熄了,想来也是准备要睡了。
我算是再一次打扰到他了。
似乎不止一次打扰到他了。
在半夜。
说是稍等一下,也就只等了一下,很快房门打开了。
一袭白衣的巫师念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看上去确实是要睡了,浅金色的发丝微微凌乱,薄薄的衣服也只是随意穿着,本来清雅俊俏的面庞中满也是挥之不去的疲惫,眼袋下黑眼圈非常明显,想来也有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似乎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好好吃饭,瘦了太多了,瘦得都有些脱相。
气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白皙的皮肤上有许多青紫的伤痕,似乎是遭受了殴打,或是什么虐待。
他对着我微微一笑,好浅淡的笑容,像是清风一样,似乎随时都会就这样消散:“公子来得好早,阿念还没来得及准备呢,倒是叫公子见笑了。”
我摇摇头:“见笑什么,见到你就足够了。”
说罢,又接着说:“外面冷,你穿得这样薄,先进去吧。”很奇怪,我感觉不到他房间里的温度。
似乎跟外界无甚区别。
没有进到慕风房间里时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气。
“好。”他乖巧地点头,侧过身子来让我进去,“房间还没收拾,有些乱,公子不要介意。”
“无事。”
迈开腿进去,灯火也很昏暗,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巫师念在我的身后关上房门也跟着进来了。
我立在一侧等他,不知道该坐到哪里去,一边开口:“下次小心一些,房门一定要关好,若是被什么歹徒进来,你也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那样危险。”
“啊?”他似乎确实是还在病中,病情也很重,脑袋的反应也是慢了半拍。
片刻后,挠了挠头,开口:“这些日子也过得不知日夜,想来确实是遗忘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说:“外面有些冷,公子进内室来吧,会温暖一些。”
点点头跟着进去了。
温度确实是高了些许,但是他穿得这样薄,身体哪里受得了。
于是接着开口:“房间里冷,多穿些衣服,要不然你这病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全。”说着,我几步上前去,从衣架上要帮他取下他的外衣,分明到了冬季,他衣架上挂着的竟然还是夏季的衣服。
太薄了,穿上跟没穿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的棉衣呢?”手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收回手来,开口询问,“穿这样薄的衣服,身体哪里受得了?”
“还在衣柜里。”
我忍不住皱眉,感觉他的时间像是静止了那样,似乎静止在了我离开时的那个夏天。
下意识脱下外衣,罩在他的身上,帮他整理了一下:“你先穿上,我帮你取衣服。”
“谢谢。”他也只是垂眸低声道谢。
房间里实在有些冷,我呼了口气,都能看得到呼出的白气。
走到衣柜里,帮他取出棉衣来,挂到衣架上,又把原先在衣架上的薄衣服放回衣柜里,这件衣服上沾了血,光线有些暗,我先闻到了血腥味,这才发觉的。
血迹还很新,没超过十二个时辰。
“你受伤了吗?”我没有把衣服放回去,找了个地方放着,血迹沾到其他衣服上也是麻烦事。
“啊?”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震惊,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问。
“你衣服上有血,伤的重不重?”我发现他房间里的窗户都没有关,真不知道该说他生命顽强还是怎么的,几步走过去,帮他关窗户,接着说,“伤口处理了吗?不处理好会发炎,感染了出人命的。”
“处理了……只是昨天切菜没注意,菜刀掉了下去,把腿给划伤了。”巫师念开口回答,声音轻轻的。
“小心一些。”终于把窗户给关上了,我满意地笑了笑。
迈开腿走到他的面前,他也是瘦瘦小小的一只,穿着比他大了几码的棉衣,整个人都被装了进去,弱小又无助。
“稍等一下,炉火似乎灭了,我帮你添些柴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觉得他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炉灰很旧了,似乎最近也都没有怎么烧火,不过好在柴火准备了,帮着他点燃,感觉到逐渐升温的房间,我这才舒了口气,开口:“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他能活到现在真的是奇迹。
史无前例的奇迹。
伸手拉过一把椅子,放到火炉旁,拉着他坐到椅子上,看着他这样柔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照顾好自己。”
他似乎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开口,声音依旧是轻轻的:“这些日子生了病,这才没心情烧火的,之前没有这样。”
“这就好,我照顾你到病好吧。”
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亮,开口:“真的可以吗?”
“嗯。”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聚义堂那里又慕风管着,我抽得开身。”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有人打你吗?”我还真怕是有人打他,毕竟他这样瘦弱,看上去很容易被人欺负。
他更是连连摇头,浅金色的长发泛着涟漪:“没有,是我不小心踩空从大殿上摔了下去。”
仿佛是害怕我不信,这又接着说:“真的。”
我再一次重申我的话,他能活到现在真的是奇迹。
天大的奇迹。
随即又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音,他白净的脸微微红了红,倒是多了那么几分气色。
“还没吃晚饭?”我开口询问,不应该啊,他灯都熄了,怎么能晚饭还没吃。
“晚上……有些累,不想吃饭。”他似乎在努力地为自己辩解。
印象里,不染俗尘的他这时候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我真不希望俗世的泥淖沾到他身上。
白衣那样洁净,就是有半分污点也会让人感觉惋惜。
“你太瘦了,不用减肥。”我这又站起身来,问他,“厨房哪里?我帮你做些吃的,填饱肚子病才容易好。”
我跟师父在一起那些年,他曾教过我一些简单的料理方法,我也尝试过几次,虽然算不上美味,但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他的厨房看上去也像是好久都没有生活痕迹的样子。
他能活到现在太不可思议了,我再次感叹。
厨房里有鸡蛋,我帮他炒了五颗鸡蛋,想着一定要让他吃饱。
虽然有些手生,但好歹成功了。
端着递到他手里,开口:“小心,可能有点烫。”
……
折腾了这么久,我也有点累了,很快睡下。
第二日清晨,我让他留在房间里休息,自己去集市上买些吃的回来。
他的厨房里几乎没有什么吃的,真怕给他饿死。
很快回去了,但是在门外就听到了诡异的喘息声,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