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见归海静穆吧……那个狐狸一样的君王也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去跟他请个罪吧……这次是真的错了,错得太多了。
我的精神都还是有些恍惚的,恍惚着走到门外,见到戎瑾果然在等着我,他总也是这样,半点都不会犹豫地站在我的身旁,永远不会离开。
他见到我表情不太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的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开口问我“主人,您不要这样……”
我摇摇头,感觉头微微有些阵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若羌回来之后,我的头总会时不时的疼,比蚂蚁噬咬还要疼,最疼的时候,是真的恨不得直接撞死,言卿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也就只能先这样了,我抬起手来扶着额头,感觉稍稍好了一点,开口说道“我们先去找楼兰王,先前言卿让流红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件事不会善了的。”一边说着,我一边迈开腿往前。
戎瑾也看出来我是头痛的症状又发作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站在我的旁边跟上我。
我扭头看他,看到的就是双漆黑的眼眸又是湿漉漉的,蒙上了一层水汽,我有些不敢和他对视,立刻收回目光,开口说道“待会你在殿外等候,不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管。”说罢,我收回扶着额头的手,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等我就好,什么都不需要做。”
我知道这次去找归海静穆肯定不会太平了,就怕戎瑾做了什么被归海静穆牵连,帝王之心最是难测,我不希望他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我不忍。
我真的不知道我何德何能,担得起他这样的偏爱。
我这么说,戎瑾大致就知道这次绝对不会太平,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主人,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不能再受到伤害了……”戎瑾跟在我的身边,我身体的情况他最清楚了,一直到现在,我那断掉的经脉都还处在恢复的状态,依旧动不了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我摇摇头,说道“没事,他还不至于弄死我。”看着他更加湿润了的眼眸,我实在是有些不忍,接着说“至于伤……无非就是恢复的时间长短罢了,你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嘛,不会出问题的。”
听到我这话,戎瑾的神色中闪过了一丝犹豫的神色,似乎还是不愿意,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默默地跟在我的身旁。
很快就到了归海静穆的大殿前,我示意戎瑾不用管我,正打算一掀衣摆跪下,归海静穆人就已经走出来了,他看上去瘦了不少,神色间也染上了挥之不去的忧郁,我明白他现在肯定很伤心,死去的人是他的长子,虽然跟他交涉不多,但是站在一名君王的角度,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子,更是一名得意将领,换谁都会伤心的。
我这么怔愣了一下,竟然僵在那里,都没来得及跪下。
归海静穆是什么老狐狸啊,他当然能看出来我的意思,饶有趣味地说道“爱卿是要跪本皇吗?怎么又不跪了?”
对味了,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我的嘴角抽了抽,一掀一拜跪下,对着他拜了一拜,说道“罪臣,前来向君上请罪。”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回来,更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走到他面前的,但是这一次把他得罪的狠了,不管怎么,都还是先请罪的好。
“请罪?”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来怒意,但是我的本能告诉我,他跟先前不太一样,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一掀衣摆坐到殿前的台阶上,抬起手来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问我“讲讲看有什么罪,讲对了再罚,讲不对……本皇给你补充。”
感情就是怎么都得挨罚呗!
我的心里默默地吐槽着,但还是开口说道“臣在攻打精绝时没有防备敌人偷袭,害死了大皇子,此罪一。”
说完这话,我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瞥归海静穆的反应,却恨在这个角度看不到归海静穆的脸,也只能作罢,于是我接着说“臣没有处理好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害得太子殿下终日郁郁寡欢,此罪二。”
说这话时,我可以瞥归海静穆轻轻地摩挲着指尖,我接着说道“臣在乌兹国与楼兰国发生冲突时没能及时制止,使君上为难,此罪三。”
我没有看他,接着说道“另外,臣没有及时回来向君上请罪,此罪四。”
说完,我又再拜了一拜,说道“数罪之下,臣不求全身而退,惟愿君上消气。”
“嗯,站起来吧。”归海静穆默默地听我说完,最后只是点点头让我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愣是都没有立刻站起来,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我还没站起来,就听到了归海静穆的下一句话,我的血液从头到脚几乎都要凝固了起来“来人,拿下!”
我没有反抗,任由几个侍卫把我的手拧到背后,感觉头又有些痛了,归海静穆几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来,抬起我的下巴,笑着说“你请求我罚你那么多次,我当然要满足你一次了,三十大板,抗住哦。”
三十大板!
那上面带刺的玩意三十下!
我是真被吓到了,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反抗,等到意识到的手,我人都已经被架起来了,我的视线可以看到一旁即将冲过来的戎瑾,我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管。
头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大致知道什么时候会头疼了。
只要我的情绪激动,我就会头痛,然而最近这几个月,我这情绪实在是不怎么稳定。
很快我就被人给拖到了用刑的地方,被人给推到长凳上捆结实了。
戎瑾也跟了过来,从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担忧,我再次摇摇头,示意他真的不用管。
第一板子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说是板子,但其实打人的地方满是尖刺,光扎也能给人扎死。
我咬着牙,没有叫出来。
这种比较传统的刑法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上的疼痛而已,毕竟几年前还在那个组织时犯了错承受的疼痛可比这痛得多,要命的那种!
第二板子随即落下,实在是太痛了些,我皱紧了眉头咬牙忍耐。
头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甚至都要胜过身体上的疼痛。
我的余光可以看到归海静穆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但这次也是真的实打实的要打我这三十板子。
第三板子落下,已经有些过分的疼痛了,这种疼痛是叠加的,一直打着同一个位置,只会越来越疼,我有些忍受不了,握紧了拳头,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下一板子紧接着落下了,我疼得身体一紧,下意识地要反抗,但下一瞬就忍住了。
我是真庆幸这板子打得是屁股,好歹是人的身体上最耐受的位置。
……
后面也就疼得没有知觉了,我有些高兴,因为就算是再痛我也没有叫出声来。
戎瑾也不管什么了,立刻扑过来,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身上出了汗,汗滴到眼睛里,我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哭了,滚烫的眼泪滴到我的手背上,几乎要把我的手烫出窟窿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扶了起来,抬起我的胳膊搭到他的肩膀上,他的声音也是带着哭腔的“主人……”
一站起身来,血液就顺着大腿流了下去,流到地上,止也止不住,屁股疼得都没有知觉了,腿更是连动也不会动。
我扭头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的笑有多么勉强,他显然哭得更凶了。
我扭头看向归海静穆,开口说道“谢君上不杀之恩。”
戎瑾搂着我肩膀的手很用力,我可以体会到他现在隐忍着的怒意有多么强大,但寄人篱下,必须要忍。
“戎瑾,去军营。”那里的将士们才是最真挚的,是在乱世中唯一值得倚靠的一群人。
生死之交,胜过一切的感情。
戎瑾扶着我慢慢地走着,他一直在哭,一个大男人,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我怎么都见不得他哭,抬起手来,轻轻地帮他擦了一下眼泪,说道“好了,不要哭了。”可是我这么一说,他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我只好接着说“你再哭……我就跟着你哭了。”戎瑾心眼直,真的不是可以开导的。
我真后悔啊,就应该先把他送到军营然后我一个人跑过来找归海静穆的,就不该让他看到我挨打,这下好了,这孩子,还真是不好哄。
“主人……戎瑾不明白。”听到我这么说,戎瑾勉强止住自己的眼泪问我“他们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们……不好。”
我怔愣了一下,似乎在戎瑾的印象中,他们带给我的都只有无尽的伤痛和悲伤,没有任何快乐的记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原先不是这样的。”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聊这些了。”
“主人,您想过离开吗?”戎瑾试探着问道。
他也发现了,自从雪大哥离开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落差,都是恨不得我去死……
可是,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里呢?
身在乱世之中,本就都是如同浮萍一般,又有什么地方能够永远接纳你呢?
我沉默了,沉默了好久“想过,但是无处可去。”
戎瑾搂着我肩膀的手明显更紧了些,他接着说道“您几个月之前跟戎瑾说楼兰国的君王是仁君,有抱负,也有实力,您跟戎瑾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当时戎瑾真的很期待,可是,等真的看到之后,却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戎瑾看到的是生灵涂炭,是人之间的利益交换,戎瑾……戎瑾不明白,这里跟主人您描述得不一样。”他这么说着,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戎瑾好怕,戎瑾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主人。”
“都只是为了生存而已,谁对谁错呢?”我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
……
定风波·乱世风云
乱世风云战鼓催,群雄逐鹿意难违。破釜沉舟心决然,悲涕,誓驱敌寇挽狂澜。
铁甲金戈声震宇,风怒,山河破碎泣英骸。浴血沙场何惧险,长啸,千古英名永垂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