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是捧着一腔热血入的江湖,可是在大浪的淘洗中,会发现,我们没有想象中那样强大,既没有一柄可以斩尽不平的利剑,也没有一个可以护人周全的河山,所以,我们才会一直努力、一直努力……直到自己无能为力。
——题记
……
引言: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离开,离开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将那个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无情则刚强,无爱则洒脱。
我在渡劫,在自救,为此,我几乎跑遍了整个西域。
当年轻狂言,
如今皆成真。
敢登临云顶,
能护袖边人。
……
我身上有伤,戎瑾照顾着我,就走得很慢,最重要还是我实在走不动,几乎就是戎瑾拖着我在走的,他一直沉默不语,但是扶着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我可以想象到他隐忍着的怒意有多么恐怖。
可是身处乱世之中,又有什么办法呢?
想来他先前一直跟在乌孙苏弥身边,应该也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先前一直感觉乌孙苏弥是暴君,可是他手下的戎瑾又这么好,这让我怎么说他。
暴戾的人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温和。
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军营里,正在笑嘻嘻的和孙翼切磋的孙裕一眼就看到我了,他反手把枪丢到一旁,几个轻功到了我的面前,似乎原本有话要说,但是见到我身上的伤又把原先的话给吞了回去,连忙帮着戎瑾扶我,嘴里还念叨着“这是杀人放火了啊,怎么被打成这样,君上已经很久没这么罚过谁了……”
孙裕都跑了,孙翼想当然地几步走了过来,他见到我也是皱紧了眉头“将军你……”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做错了事就是要受到惩罚。
费了老大的劲,我可算是趴到床上去了,感觉自己终于舒坦了些,一旁的孙裕开口“将军,你先趴着,军营里有伤药,我去取。”说罢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头还是有些痛,我很快就睡下了,甚至都没有等到孙裕回来。
身体仿佛是跌进了虚空之中,没有了任何思绪,一片黑暗,不知道今夕何年。
意识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那样。
……
等到下一次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从若羌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那个叫塞兰的男人喂我的药有问题……或是先前挨的那几刀留下来的后遗症,身体感觉没有先前那样轻盈了,总也是有些力不从心,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但确实能感觉得到跟先前不一样了。
我醒来的时候还是保持着趴着的动作,不出所料的是,浑身酸疼,毕竟就算是没有受伤的时候,就这么保持一个动作也够呛,眼前有些模糊的看不清楚,我皱着眉,一边翻身一边轻声唤道“戎瑾……有些渴了……”
我都还没来得及成功翻面,就被人给翻回去了,我能感觉得到,那个人的手掌心有很厚的一层茧子,平日里应该不会缺少锻炼,但声音并不是戎瑾的声音“不想感染就别动。”
还没完全清醒的大脑有些分辨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我更是皱紧了眉头,抿着嘴唇不说话。
“爱卿这又不说话了,是生气了吗?”我的余光可以看到这人起身去给我倒了杯水,递到我的唇边“渴了?”
我大抵也是猜出来这是谁了。
归海静穆!
那家伙!才刚打了我,这又跑过来做什么!
要说我半点怨气都没有,那简直就是骗鬼的,鬼都不信!
我也想赌气不理他,可刚起来的我嗓子干得都要冒烟了,我还真不愿意跟自己的身体作对去,于是,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从归海静穆的手里接过水杯,低声道谢“多谢。”
“爱卿可真是生疏。”归海静穆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他坐到我的身旁,似乎在看着我,他也不再言语了,似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他已经不止一次用这样深情又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愿意多想。
这次挨的这一顿打也算是让我看清楚了,就像是鬼宇信中所说的那样,作为一名君王,他帮助我,重用我,也不过就是因为我对他来说有用,等到我没有用了,他再抛弃我时必然不会犹豫。
亏得我先前还把他当朋友,还真是我想多了。
乌舛说我心软,先前我不信,这时候我倒是明白的清清楚楚。
喝完那一杯水,我觉得身体的机能终于开始复苏了,伸手要放水杯,没想到归海静穆却先我一步接过水杯,放下了。
我真不知道他这又是要做什么,组织了片刻语言之后说道“君臣有别,臣自己可以的。”心里盼望着他赶快走,我还有些话想问问孙裕他们。
“爱卿真的生气了啊。”归海静穆伸出手来,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我视线受限,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但还是被狠狠吓了一跳,差点就这么从床上滚下去,幸好归海静穆坐在旁边,要不然我还真要滚下去。
“没有,君上想如何罚臣是君上的自由,臣无话可说。”我摇摇头,说道,觉得自己和他靠得太近了点,又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这才接着说“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承受相应的责任。”
我这么一番话说完,还以为归海静穆自讨没趣就离开了,没想到,他伸出手来,一边揉着我的头发,一边说道“那还不是生气了?”
我几乎要气得跳起来!哪个正常男人没事又捏脸又摸头的,要不是归海静穆没有理由好龙阳的话,我真的要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我张开嘴正要说话,归海静穆就打断了我,不是我说,他这没事打断别人说话的毛病真得改,就是脾气再好也迟早被他气跑!
“我这次过来是道歉来的,认真的那种。”嘴上说着认真,但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莫名的漫不经心,也是,他说什么时都总也是漫不经心的。
“不必了,君上万金之躯,还是莫要与臣这种总也是与生死打交道的人靠太近的好。”我接着说,正在盘算着怎么让他赶快离开,我可没心情在这里和他搞这些虚情假意的东西,真是无聊到了极致。
听到我这话,就算是像归海静穆这么会说话的老狐狸也接不下去,毕竟当年鬼宇都说过我实在不适合聊天,当我不想跟谁说话的时候更是能直接把天聊死。
“爱卿真是生气了……”归海静穆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叹息着开口“我那天确实是冲动了,爱卿真的不打算原谅吗?”
我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同一个人我也不会原谅第二次,况且,我原谅归海静穆已经不止一次了。
没有谁会无休止地原谅什么人,谁都不可能。
而且这一顿打,确实让我的心凉透了,透心凉。
归海静穆见我不打算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离开了,他毕竟是君王,拉下脸面跑过来找我都已经是非常难得了,现在又被我这么明显的要赶走,他就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了。
我是想过要等身体好了之后离开这里的,但是流红……我该怎么开口?
这么想着,头又有些痛了,像是几万只蚂蚁在噬咬那样,我突然意识到,这种感觉不像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
但是下一瞬,我就把这个想法给排除了,如果要是中了蛊,言卿不可能没有发现,毕竟,他可是有着天下独绝的医术。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头越来越痛,我只好止住了思绪。
戎瑾的声音响起了,他似乎一直等在外面,归海静穆离开之后就几步走了过来,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来他对归海静穆的印象实在不好,只是如今寄人篱下,也是反抗不得。
他走上前来,黑亮的眼眸中尽是温柔的神色,他如今的眼眸太温柔了,温柔到我都以为那是看恋人的神色,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连声音都是温柔的“主人,您感觉好些了吗?”
对的,那不是看情人的目光,那是看在看朋友,只是他的感情要远胜朋友。
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过分的亲密了,于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开口“看来这回是要老老实实的躺一段时间了。”
“主人……您不该……”戎瑾突然开口,我偏头看去,他的神色中有着纠结的神色,似乎还有隐忍着的悲伤,但是那脸色却依旧不好。
“不该怎么?”我接着询问,大抵也是知道戎瑾的意思了,但这时候的我似乎意识不是很清醒,竟然真的在这里钻牛角尖。
戎瑾似乎想不到我竟然会问他,他黑亮的眼眸瞪大了,随后当即垂下眼眸,我视线低,刚刚好可以看得到他眼眸中悲伤的神色“主人快些离开吧,戎瑾……”他主动转了话题,似乎他真的很希望我快些离开,这个意愿非常迫切,迫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我意识到戎瑾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忍不住皱了眉“戎瑾你想说什么直说,不用这样。”我的潜意识里感觉,戎瑾隐瞒我的事情非常重要,不知道是对他还是我,反正非常重要,不可思议的重要。
听到这话,戎瑾的眼圈却是突然红了,他站起身来,在床边跪下,垂眸开口“是戎瑾唐突了。”
就算是跪着,他的视线依旧比我高,我偏头看着他,看着他湿漉漉的、小鹿一样的眼眸,真是不舍得接着逼问他,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戎瑾……我说过不止一次,你不必跪我,我们是朋友。”
戎瑾待人诚挚又认真,真让人舍不得逼问他。
听到这话,戎瑾又乖乖地站了起来,但那双黑亮的眼眸却依旧是湿漉漉的,总也是欲言又止的感觉。
他的脸色实在太差了,我有些不安,忍不住开口问他“戎瑾,你身体不舒服吗?不用强撑着,孙裕他们照顾我也可以。”
“啊……”戎瑾似乎有些震惊,黑亮的眼眸都瞪圆了,看上去有种少年人独有的诚挚,随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有,戎瑾……戎瑾……只是担心主人。”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戎瑾实在不会撒谎,就算再嘴硬,但那双眼还总是会出卖他,而且,他那样真诚的人,又撒过几次谎呢?
……
后面又过了少说半个月,戎瑾一直都若无其事地照顾我,我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我清楚地知道戎瑾绝对隐瞒了我什么,可是,戎瑾不愿意说的事情,我就是再问也没有什么用。
问孙裕,孙裕满口胡说八道,更是不可信,孙翼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心里实在不安……
后面我的身体稍稍恢复了,虽然还有点疼,但基本的行动不太受影响了,我出去找了戎瑾,但都不愿意告诉我戎瑾到底在哪里。
他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这次戎瑾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打算要从他的嘴里问出来点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一撩帘帐进来了。
我偏头看去,来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材高挑,竟然是郑洋回来了,那个有魅力的男人看上去跟先前没有什么区别。
他几步走到我的面前去。
戎瑾看到他过来,非常自发地就推开了,还不忘交代“主人,戎瑾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可以听到的。”真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嗯,这里有郑洋照看着,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身体为重。”戎瑾脾气倔,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把自己的性命看重一点。
他真的……让我怎么说。
“嗯。”戎瑾点点头,乖乖地出去了。
他刚出去,郑洋也就走了过来,他看到我的伤,也是狠狠皱了眉,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着我说“怎么可能……君上他……不会啊……”说罢,他又发现说什么也都没用,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能注意得到他的眉头依旧是紧皱着的“将军,你信我一句,君上从来都不会这么罚谁的。”
要不是我知道看着他一身寒气,应该是刚回来的话,我都要以为他是归海静穆派过来的说客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想接着聊这个话题,不论归海静穆到底怎么样,我心里都已经完完全全地跟他划开了界限,谁说都没用“说这些做什么,打完了?”
“嗯,大局已定,不过就是去收拾残局,没什么的。”郑洋开口,果然转了话题,这个有魅力的男人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折磨我。
我点点头,接着询问“乌兹国那边是什么情况?”那边的事情了了我才有心情去处理这里的事情,才有机会抽身。
听到这个问题,郑洋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片刻后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悲喜“攻破若羌之后,我们留下部分军队处理那里的事情,不至于内乱,随后就各自撤了兵,一切都非常顺利,估摸着再有上两三天,乌兹的军队也要回去了。”
“嗯。”我点点头,心里这块大石头也算是彻底落下了,可算还是有些好消息的,我接着问“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郑洋摇摇头回答。
“你帮我请个医师过来,我有用。”我接着开口,突然想起来戎瑾那事了,想来郑洋和戎瑾的交涉不多,人也刚回来,应该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郑洋靠得上了。
“怎么了?身上的伤很碍事吗?”听到我这样说,郑洋却是当即警惕了起来,神色凛冽,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