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动声色地想把我从他的胳膊里拯救出来,不出所料,完全没用,只能接着回答“自是真心相待之人。”
“真心相待?”归海静穆把脸凑近了我,我几乎要气得裂开“朕待你还不够真心?要不朕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陛下真是说笑了,人的心只有一颗,挖出来就没了。”我接着挣扎,又害怕他发觉,不敢动作太大。
就在我简直要气到翻脸之前,归海静穆终于放开了我,还不忘给我火上浇油“爱卿还真是可爱,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你且回去好好准备。”
“是,臣,告退。”他松开我之后,我简直就像万钧的重量从我的身上消失一般放松,说完之后我赶紧扭头就走了,生怕他再给我叫住来一波“友好交流”,真的受不起。
刚要出门,又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复又折了回去。
见我回来,归海静穆似乎又想笑,他问我“嗯?爱卿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求于他所以赶紧拜他“陛下,臣确有一事相求,只是陛下可能不会应允。”
听到我这样的话,归海静穆更想笑了,那股憋笑的劲我都明显感觉到了“哦?朕可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应允的,你且说来听听。”
他这一次这“朕”可没有半点认真的成分,我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回答“今日乌兹国皇帝传书召我回国,我有言在先,召必归,此事推脱不得,还望陛下应允。”
“嗯……容我考虑一下,你且回去。”归海静穆回答,从他的语气中我听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得到这样的话我就该回去的,可我觉得还是该把实际情况向他说清楚再回的,我依旧跪着不起,接着说“是这样的,臣此次前往还想带一个人。”我抬头看着他,注意他神色的变化。
“何人?”
“流红。”
听到这个名字,我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中十万分的抗拒——他肯定是不允许的,我都做好准备他拒绝了,哪里想到他沉吟片刻之后,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容我考虑一下。”
这就是有可能的意思了,我赶快低头再拜“谢陛下。”归海静穆这么通情达理那实在是意外之喜。
离开本国,去到一个随时可能开战的国家,流红的安全确实无法得到保障,归海静穆的心里犹豫是必然的,身为父亲,哪怕他们的关系再差,虎毒不食子,归海静穆都还是关心流红的,可惜流红从不知情。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稍微提点一下。
刚出门我就被流红撞了个满怀,流红抱着我,亲热地在我的脸上蹭着,说道“小花,你可算是出来了,等了你好久了。”
这里白天热得要死而晚上却并不暖和,我反抱着流红,说道“怎么在等我?小心别冻到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口等过我了,看到他,我的心里当然是快乐的,只不过一想到现在天气冷而且他也穿得有些薄,若是真的冻了,那可真是要心疼死的。
流红轻轻笑了一下,踮起脚尖,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笑着说道“不行,我说过了,没你我睡不着。”
“你啊。”我抬起手摸着他的头,突觉温暖。“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吧。”
流红点点头,笑眯眯地牵着我的手回去了。
……
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似乎都在今天跑到了我的身边,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汹涌,让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我睡不着,干脆就睁开眼睛,窗帘拉着,屋外的月光遛不进来,四周一片漆黑,我忍不住抱紧了身旁的人——那人已经睡着了——他睡着时,不自觉地会把我抱得很紧,我知道这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行为,我也一直在尽我的努力去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我想让他知道,只要他还在我心上,只要我一息尚存,我永远都会陪着他,我永远都是他的。可是我先前做的那么多的努力都因为那次醉酒而烟消云散,虽然他自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情,可我心里清楚,心上的划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修复的,虽然他总是在表现得不在乎,可我知道,他真的很在乎,但是他却主动疏远了我,他给了我一种,随时触之可及但又遥不可及的感觉。
就像归海静穆所说的,他很缺爱,他想从我的身上得到归海静穆欠他的爱,可是当他发现我也给不了时,他就开始患得患失,他变得不再无条件的信任我。
因此他选择了疏远,他希望可以早日不要那么在乎我。
他甚至为此变得那么……面目全非。
我甚至都觉得我都要不认识他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终究还是负了他。
我还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重视感情。
我曾无意间听到叔叔提起,那是他和鬼宇的一次交谈,我只是偷听了个墙角。
那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叔叔对鬼宇说,他与我相处得久了以后渐渐的发现我在感情这方面有很大的缺陷,有时会对一些事情表现得过于强烈,有时又会过于平淡,而且我永远不可能重视感情。
叔叔或许是知道,我与鬼宇后来会发生那些难以言喻的事情,所以提前提醒了鬼宇,让他慎重决定。
我也知道了鬼宇的选择。
那确实是我也同意的选择——他选择了放手,我亦是。
让那朵刚结出花苞的桃花凋落。
念及此处,我突然非常伤心,怀里这个男孩,我真的不愿意再放手。
“小花?你还没睡?”流红的声音叫醒了失神的我。
“没,你怎么……”
流红又向我这边靠了靠,几乎和我贴在一起,声音有种还在睡梦中的疲惫“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嗯。”我很诚实地回答。
“也是,白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流红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说话。“小花,你相信我,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
“嗯,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打算哄他睡觉,他睡觉很浅可能是由于我无意间动了导致他醒了过来,这实在是不利于睡眠。
流红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说道“嗯,晚安。”随后就闭上了眼睛。
我也只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好早日睡着。
不多时,我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早上我又是被叫醒的,坦白说,要是这样再过几天下去,我可能就真的要疯了才是。
“什么事?”我揉了揉疼的要死的头慢吞吞地从床上晃了起来。
“花客卿,呃……那匹白马回来了,就在门口,啊,现在情况有些混乱,您快点出来,很急的。”来报的那人的语速快得离谱,显然是真的很着急的一件事情,虽然我想不通一匹马能搞得出什么离谱的混乱。
但那马精我也实在是捉摸不透,还是快些处理吧,一会还准备去军营找郑洋安排一下,这件事也刻不容缓。
我赶快从床上翻身下去,随便整理了一下,就赶快出去了。
冲出房门,还没到大门口就听到了有人在大喊“你这马怎么还抢人东西!”
抢……抢东西?
我就更不能理解了,怎么都说不通啊。
一匹马能抢什么东西?怎么抢东西?
等到我走出门,看到的就是那马正拖着一辆装满苹果的车跟卖家……拔河。
卖家当然拉不过那马,完完全全就是被那马单方面的拖着走,再加上这里已经是皇宫了,皇宫可不是随便谁都随便晃悠的地方,他确实欲哭无泪。
那马看到我出来,立刻就松开了小贩的苹果车,扭过头来朝我龇牙,我没心情看它去,拔河比赛中,一方突然不施力,另一方必定会摔倒,我赶忙上前去拉住苹果车,那样大的拉力拉得我都差点趴到地上去,不过还好避免了小贩摔倒。
我刚站稳脚跟,就见到那小贩跪到我的面前不停磕头,还一直大声说“大人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那马……”
我吓了一跳,立刻上前去半跪下,扶住他“千万别,您都可以做我长辈了,晚辈担不起。”我这话可没有半点奉承的意思,这确实是突如其来了些。
语毕,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我倒是先忍不住笑了,我站起身来,扶起他,说道“我看上去竟然很凶吗?”他当时那个反应确实太过于强烈了。
小贩也爽朗地笑了一下,回答“不是,是一切太突然了,而且你刚刚出门时那个表情确实有点吓人。”
我帮他把掉到地上的苹果捡起来,放好,微微躬身道歉,说道“真是抱歉,竟叫此物冲撞了长辈,敢问这苹果怎么卖,我想买点尝尝。”我真是觉得我毕生的精力与耐心都用来处理那马搞出来的祸事了,要不是这马确实异于众马,我早该把它放弃了的。
于是,我在小贩那里买了苹果,叫侍卫把他送出皇宫之后我才理会那马去,我知道那马早就等不及了,它都在我的面前转了好几圈了,要不是我一直用眼神制止它,它早就冲过来把我拖走了。
此时它似乎又在闹小脾气,硬是拿屁股对着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终于忍住不再对它生气了,主动走到它的面前去,拿出一个苹果,凑到它的嘴边,笑着说“这苹果不错,要不尝尝?”
那马灵性地朝我一瞥,几乎对着我翻了个白眼,对着苹果嗅了嗅,似乎想吃,可硕大的马眼看着我又没吃。
我顿时觉得有些搞笑了,继续拿着苹果在它的面前晃“怎么,生气了?”
那马摇摇头,显然不是。
我拿开苹果,见那马的目光随着苹果在转,很关注苹果的去向,和动物交流了这么久,它这样的反应我也是见过的,我突然就懂了,我拿着那苹果放到嘴里“咔擦”咬了一口,见到那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我猜对了“哟,还知道来道歉。”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那马的耳朵,它开心地晃着头,我也觉得挺开心的,我又说“还蛮有诚意的,不错。”
那马一直都盯着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它倒也是不害臊,目光炯炯,动物的真挚与认真就在这里,它们有人类所不具有的真诚,执着,这就是粟裕常说的,连畜生都不如。
我刚把苹果啃完,那马又再一次看上我的袖子了,它叼起我的袖子往它那边拖,我拉不过它,就被它拖到了它的身边,只见它急切地运动着四蹄,跃跃欲试。
我又懂了它的意思“怎么?叫我骑你?”
那马点点头,又朝我龇牙,我真是最近脑子不太好使了,竟然觉得它的样子有些可爱。
胜利在望了,我不该就这样听了它的话,否则等到我们熟悉了,我可能就管不了他了,我还不能急,我抱着胳膊把它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挑着眉说“你身上不戴鞍,叫我怎么骑?”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那马都不会戴鞍的,我这话也就是纯粹想调侃调侃罢了,没有半点认真的成分。
这话一出,那马又开始装听不懂了,那马眼看着我,有些急切。
为难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我一只手按住马背,翻身上马,俯下身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说道“等不及了吧,让我们来一场尽情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