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苍白的嘴唇红艳得仿佛糜烂,被咬伤的破口处泌出金红的血液。
牡丹舔舐着,品尝里边微不足道的能量。
钱苔紧紧拥住她,近乎献祭般将伤口奉到她面前。
可她却对这种费时费力的获取方式感到厌烦,犬齿叼住伤口撕咬,试图将这道小口子扯开,让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
但这个动作却是徒劳。
尽管钱苔任她搓圆捏扁,这道小小的伤口就是这么大,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点儿血液。
烦躁的牡丹终于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地说:“能不能让我吃?不让我吃就滚!”
但是钱苔还抓着她。
本来牡丹这一下不会把钱苔推倒,但钱苔的小腿撞上床沿,尚且混沌的大脑一时失去掌控平衡的能力,最终就拉着牡丹向下倒去。
天旋地转间,牡丹看清周围熟悉的装潢。
钱苔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俩传送回了房间。
伴随着“买一送一”的倾倒,二人先后摔到柔软的床面上,以微小的幅度弹动两下,将那股缠绕在心口的火气都荡断了片刻。
牡丹的手肘抵在他的心口,感受到那阵强而有力的跳动。
她想象着把这颗心脏挖出来,闪烁着金光的血液从扯断的血管溢出,滴滴答答流淌一地的场景,就忍不住唇齿生津。
随心而动。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手肘已经不容分说地向下压,受到挤压的心脏跳动越发激烈。
但它的主人却表现得很平静。
钱苔仰着头,神情专注地凝望着牡丹,他的瞳珠微微颤动着,令倒映在眼瞳里的那道身影也随之摇晃,鲜活的摇曳在他眼中,如同一扇明净的窗户印出念念不忘的倩影。
牡丹垂眸,看向他因吞咽滑动的喉结,脆弱的硬骨头。
她手肘抬起,被放过一马的胸膛立刻猛地纳入空气,急促的喘息声伴随着胸廓大开大合,却牵连着作痛的心口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等险些被过急呼吸呛到的钱苔弓身,牡丹再一次摁住他,径直俯身咬住他的喉咙。
尖锐的牙齿用尽力气啃咬,钱苔甚至听见骨头咯吱的动静。
咬断他的喉咙,让残余的生命活动推动更多的学医从伤口中喷涌出来,她喝干净血,再顺着断口的地方一点点咬碎、吞下。
想象得很美好,可惜她连脆弱的薄唇都撕不烂,更别提这块坚韧的皮肤了。
牡丹咬得腮帮子生疼,只在这片完美的皮肤上留下水光淋漓的印记。
一声若有若无的笑从上方传来。
牡丹猛地抬起头,冲着钱苔虎视眈眈。
钱苔立刻压下翘起的嘴角,又往上抬了抬下颌,任君采撷的模样。
他已经松开了牡丹的手,将自己平铺在床上,变成乖巧的食材。
牡丹不知道自己的进食计划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但事到如今,这口美食她一定要吃到嘴。
她起身走出去的时候,钱苔也支起身探看她往哪儿去,等牡丹从厨房出来后,他又乖乖躺回去。
牡丹把厨房的餐具搬过来,在钱苔身侧一字排开。
寒光泠泠的刀刃对准他。
牡丹知道自己的尖刺、牙齿远比这些刀刃更为锋利,但它们出自主空间,万一呢?
她在钱苔的注视下认真挑选了一把带锯齿的冻肉刀,然后拿着刀跪坐在他身边,对着他的脖子来回比划,像是在寻找合适的位置。
找好位置后,牡丹的手腕用力,握着冻肉刀的手下压,达到皮肤弹性的极限后,再不得寸进。
她卯足了劲往下摁,只听见“乒”一声,刀身断成两截。
崩开的刀刃甚至划破牡丹的手背,鲜血霎时间涌出。
在牡丹气冲冲甩开刀柄同时,钱苔已经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并侧身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急救箱,准备帮牡丹包扎伤口。
牡丹没好气地说:“你皮糙肉厚的,还需要在家里准备急救箱?”
钱苔没有说话,似乎自己也认领了不能让牡丹好好吃上一顿,还害她受伤的罪过。
但牡丹并不打算用沉默消解情绪。
她突然抽出手,捏住钱苔的两颊,迫使他仰头看向自己,无机质般的眸子从他的脸上一寸一寸扫过,崩开的伤口将血迹沾染在他的面颊上。
“把剑给我。”她冷冰冰地说着,松开手。
嘴角蹭到残留的血珠向下滑落,钱苔下意识伸出舌头卷走这点血迹,和嗅到的腥甜味不同,牡丹的血是辣的,在舌尖激起一串刺痛。
他随手一摆,金色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双手奉上。
牡丹握住剑柄,剑尖对准了它的主人。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又当如何?
他们凝视着彼此,双方的眼中同样印着对方的身影。
“哐当”。
牡丹丢开长剑,张牙舞爪着将钱苔撞回床上,咬住他唇角的伤口,试图从里边再挤出一点血液,像一只小兽,呜咽着舔舐。
只有牡丹自己知道,这都是徒劳的。
就像蜘蛛需要将猎物液化后再吸吮进食,只要对方没有上钩,就算开了盖她也只能对着美食干着急。
想到这里,牡丹生气地掐住他的脖子。
在虎口收紧的过程中,窒息感令他下意识微微张口,试图吞入更多的空气。
脖子上的束缚突然松开。
钱苔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牡丹奇怪的神情落入他眼中。
大脑像生锈的齿轮一样缓缓转动,试图理解消化牡丹的神情。
“咔哒”。
钱苔好似听到一点熟悉的金属卡扣声。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下一秒,虎口继续缩紧。
钱苔猛地一弹,混沌的脑海急速整理出一条没头没尾的清晰念头——不能!
大脑将这个念头快速派发到每一寸肌肉,令它们立刻做出反应,腰椎两侧的肌肉迅速收缩,带动他直挺挺坐起来,斜方肌带动手臂,前伸着做出推拒的动作。
但这一连串的行为却被牡丹一只手压了回去。
牡丹的手掌将他的肩膀与床铺牢牢抵在一起。
挣扎无果的钱苔眼中分泌出生理泪水,模糊眼前的人影,他只能近乎恳求般说:“……别……”
整个人像是被熊熊烈火灼烧、被滚烫的蒸汽撩煮,泛出近乎泌出血珠的红。
牡丹眨了下眼,凑上去鼻尖轻耸,一股蒸腾出来的香气让她有些陶醉,这些鲜艳的红色也勾起她的食欲,仿佛咬上去就会品尝到毛血旺一样的柔嫩与鲜香。
她没有遏制自己的食欲,张嘴咬上去。
柔软的皮肤怎么都咬不烂,反倒是多了几分嚼劲。
也许是嫌耳边不住的吸气声太吵,她空出一只手捂住那张闭不上的嘴。
钱苔就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抑制不住地大口喘气。
可毫无怜悯之心的手牢牢堵住他获取氧气的唯一渠道,窒息感一点点加强,缺少供血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许。”
轻飘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转瞬间便把轻飘飘的灵魂拉回这具饱受煎熬的躯壳里。
于是那些即将宣泄而出的情绪被统统堵了回去。
痛苦与欢愉交织,令他像一条悬挂在烈日下曝晒的鱼儿,生理的本能试图挣扎,压抑的情绪却无动于衷。
汗水浸湿额间碎发,湿漉漉的黑色发丝贴在因缺氧而苍白的面孔上,这份苍白偏偏又沾染着奇怪的红色,矛盾又美好。
牡丹俯视着自己的杰作,终于露出一点满足的笑意。
她松开手,跳下床的时候带动一床的刀具掉在地上,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理智渐渐回笼,钱苔慢慢的,像一只沸水里的大虾徒劳地缩成一团,而面上流露出懊悔的神色。
当轻快的脚步声渐渐向室内靠近时,这种情绪翻涌得越发激烈。
他攥住身下的被子,在牡丹推门而进前,迅速将轻薄的被子裹在身上。
当牡丹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钱苔裹得像个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朝她若无其事地微笑。
牡丹面无表情地反手关门,踢开地上的刀具向他走来。
钱苔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尽管他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觉得很没有道理——也许是那种站在生死一线间摇摇欲坠,却被人锁住双手拽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感受叫人实在难忘。
他故作冷静地仰头看向牡丹。
鬓边冷却的汗珠因为他的动作滑落,没入衣领掩盖的暗处,濡湿一片衣物。
这一点点刺人的冷意让汗珠途经的皮肤微微颤抖。
可能连钱苔都没有意识到——他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在牡丹身上,他不知道牡丹接下去会做什么。
牡丹歪头,视线循着汗珠的轨迹停留在消失的地方。
在钱苔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时,她忽然倾身揪住钱苔的衣领,指尖摁在衬衫的扣子上。
“等等!”钱苔摁住她的手腕。
刚刚干涸的伤口因为这些动作再处泌出血珠。
钱苔的目光凝聚在白皙皮肤上那抹刺眼的红上。
然后就听见牡丹说:“脱不脱?”
钱苔一时被她这么直白的问话顶得哑口无言。
任何疼惜的情绪都被这句话问得烟消云散。
他紧紧按住牡丹的手,严肃地说:“不可以。”
但是牡丹不听他的。
事实证明,他也只是嘴硬而已。
当然,钱苔的身上有比他嘴更硬的存在。
封闭的空间里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气味。
因为根本就没让他出来,所以这种气味并非刺鼻的怪味,而是暗暗浮动的奇妙淡香。
折腾了三四回,在钱苔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要被她玩废了”的念头时,牡丹终于大发慈悲松开手,允许他发泄出来。
心情平静下来后,钱苔手臂横压在眼前,实在无颜睁眼面对现实。
沙沙的细微动静。
钱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睁开眼。
胸口忽然沉甸甸压上。
牡丹趴在他胸口,用指尖戳他的心口,似乎还在对剜心跃跃欲试。
“好讨厌。”他听见牡丹轻声呢喃,“被你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