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苔一默,不再开口。
鹿蜀跑得很快,手中的树枝只能照亮一片区域,时不时它就不见踪迹,但奇妙的是他们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并没有跟丢。
“因为这根树枝。”钱苔解惑,“这是迷榖,花开四照,佩之不迷。它会带我们去它的目的地。”
他说话的时候,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懈下来。
南山是失落之地,只是依附这个修仙的故事背景存在的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正常情况下不该出现。
这地方极有可能是那家伙创造出来的。
牡丹好似一无所觉,像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好奇地看着沿途照亮的一小块风景。
有溪水磐石,花草树木,林间偶有鸟鸣,如果不是无处不在的黑暗,这里就像所有的山野一样生机勃勃。
牡丹忽然问:“雾,要离开的时候,你突然拉住我是为什么?”
这一幕钱苔早在水镜里看到过。
他面不改色地说:“因为我不会飞行的术法,所以拉住你,想要陷害你,或者逼你不得不带上我,害得我们俩一起掉进陷阱。就是心思不正,意图不轨,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牡丹压着嘴角。
她故作失望,又轻声地说:“你不会飞行的术法可以早点跟我说嘛,我带你出去。你突然拉住我,我还以为……”
话戛然而止,留了一串供人遐想的空间,更别说牡丹还垂着眸,面颊微红。
钱苔又是一哽。
焦虑的情绪在心口蔓延,与躯壳自带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纠缠在一起,化作一种酸涩胀痛的奇怪感受。
后半程一路无言。
当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刺眼的光芒。
无数迷榖的树枝悬挂在每一个角落,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而背光站着,抚摸鹿蜀的人,却有着二人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师父?”牡丹歪头。
当钱苔循声看来时,牡丹面上戏谑的神情已经变成茫然又惊喜的神色。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钱苔拉住。
“那不是你师父。”钱苔沉着声说。
牡丹眨了眨眼,看看钱苔,又扭头看看另一边的男人,然后伸手掰开钱苔的桎梏:“我师父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钱苔:……
他一转头,就看到站在鹿蜀旁的那家伙朝自己得意地挑眉。
偏偏这时候,牡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牛劲,硬生生掰开钱苔的手指,欢快地朝“师父”奔去。
他只得跟上去。
不过,跟钱苔眼中师徒其乐融融相见的场景截然不同,背对着他的牡丹,此时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钱苔”。
对方神色如常。
钱苔走近后,听见牡丹笑盈盈地问:“师父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方答:“和你差不多时候来。”
钱苔心中暗道:保不齐就是拽着你掉下来的那位。
牡丹又奇怪地问:“那这里的小动物怎么都听师父的话啊?”
钱苔眼睛一亮——怀疑了?
怀疑了好啊!
只听对方解释道:“南山有灵,我向他们表明来此寻人的意图,这些秉性善良的动物自然愿意帮助我。”
钱苔闻言,在后边冷笑一声。
前边师生和睦的二人并没有搭理他,牡丹认真的点点头,好似相信这一番说辞。
钱苔顿时觉得加强牡丹的防诈意识才是当务之急。
可惜现在当师父的不是他,他无权插入“师徒”二人的对话。
他多次想要开口,带着几分宁可暴露也要向牡丹表明身份的意图,只是“师徒”二人一唱一和,和谐得打断他想说的一切内容。
牡丹亮晶晶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师父”。
钱苔突然意识到,现在他才是“外人”,牡丹不相信他的话,当面对峙甚至可能叫对方利用牡丹对“师父”的信任反将一军。
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的情绪涌上心头。
至少这个认识了几天的同门师弟,怎么样都越不过师父,不是吗?
钱苔暗暗叹口气。
他心情复杂地跟着,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暗暗内视,确定这具傀儡极限状况下还能发挥几分力量。
在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居然能有一座宫殿拔地而起。
宫殿正中是一棵巨大的迷榖树,枝繁叶茂。
站在树下向上望去,仿佛头顶是一片绿色的天空,那些散发着柔光的花朵则是漫天的星子。
是,宫殿也是好心的小动物送的。
钱苔听着“师父”的鬼话暗暗咂舌,偏偏牡丹还相信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进去,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第二天跟“师父”一块回宗门。
他沉默着跟了上去。
是夜,男人仰靠在豪华精致的主位上,似乎在闭眼小憩。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
他睁开眼时,牡丹与他已经近在咫尺。
“这么晚还不睡?”他笑着问。
“来兴师问罪的。”牡丹微笑着从背包里抱出一只黑猫,那双滴溜圆的猫眼紧张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