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默然。

好半天，他才说：“你师父不会怪罪你的。”

“师父当然不会怪我。”牡丹坦率地说着，看向少年的目光里满是疑惑，并带上些微的谴责，似乎在不满他这样妄加揣度自己的师父。

少年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打乱。

密林里钻出一队其他宗的弟子。

他们神色慌张，看到牡丹这一行人身上统一的弟子服饰，才稍微定了定神。

领头的青年瞧出他们当中谁是主心骨，当即向师姐行礼，说明他们的来历后，才讲起他们这么慌里慌张的原因。

“正东方向，有一具死状惨烈的尸首。小秘境试炼一向严禁杀戮，可能有魔修混入其中。”

对方在说到“惨烈”时，声音一颤。

师姐的神色也是一震，她立刻将他们所遭遇的事情简单告知给对方。

对方得知这魔修还有蛊惑人心的手段，便与师姐互相对了一遍各自的师父，确认没问题后，才决定结伴查看情况。

牡丹好奇师姐为什么能通过这个办法判断对方不是魔修假扮的。

师姐说：“能知道我师父的名字，那肯定是在道上混的。”

这种用词听着可不怎么正规。

牡丹又问：“师姐的师父名震四海吗？”

师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傻师妹，就是因为不出名，才能用来做防伪标识啊。”

牡丹醍醐灌顶。

她又看向另一边的青年领队。

二位既然能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对方身份，想来应该是如出一辙的尊师重道。

等到那具尸体前，众人才明白，为什么在用“惨烈”一词描绘的时候，那名青年领队会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神色，甚至声音都在颤抖。

只见一株枝繁叶茂的树矗立在这块平地上。

每一根枝桠都盛开着不知名的花儿，五颜六色的花朵紧紧簇拥在一起，远远看去只觉得繁花似锦，美好又梦幻。

而尸体，就在这梦幻之下。

身体是树的躯干，树冠从口中延展，分杈穿过眼眶，每一根手指末端都刺穿着盛开花朵的树枝。

这么惨烈的死状，地上却不见一滴血，甚至空气中没有丁点儿血腥味，只有扑鼻而来的浓郁花香。

好似他全身的骨血，都用以供养这株繁茂的花树。

即便是刚刚已经看见过尸体情状的人，此时也抗拒着别过头去。

牡丹仰头凝视着这棵树。

色彩斑斓的树让她想起了另一棵树——用尸体垒起，点缀着无数宝石的树。

那是牡丹头一次对鲜亮的宝石失去所有食欲。

但这棵树上只有花。

散发着腥臭味的花。

“这不是同我们一块进来的宗门修士！”师姐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仔细观察完尸体后，扭头对身后的人喊道。

大家纷纷靠近。

“这人身上的服饰不是属于这次参加试炼的任何一个宗门的。”师姐上下打量着，“尸体看上去很新鲜，也不像是小秘境上次开放时误留下来的弟子。”

尸体的面孔已经辨认不清，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白T恤。

胸口裂开的布料隐约透露后边深色的空洞。

不知道是谁的手伸过来，捏住T恤的衣摆。

“等等！”

话音未落，这只手已经掀开T恤，紫红色的雾气猛地喷出，将所有人笼罩在内，呛人的花香充斥在鼻腔中。

师姐后退半步，她首当其冲，嗅入大量的雾气，这回儿头晕目眩。

仰头望去，头顶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在视野里晕染开，旋转的色块将她囫囵吞下。

牡丹眨了下眼。

她此时站在钱苔的院子门口。

是幻境？

就在牡丹思索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她转身看去，只见那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年向她跑来。

“芥子戒拿了。”他笑着举起手中的戒指，“走吧，咱们去见师父。”

他非常顺手地拦住牡丹的腰身，并接着说：“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同意咱们的婚事。”

似乎注意到牡丹一直盯着他，他很奇怪地问：“怎么了？”

牡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点点头，扯出一个笑说：“没怎么，走吧。”

那股好吃的香味，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