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公司最高规格的业务，虽然不清楚保管的物品是什么，但单是选择这项业务，所需的花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笔天文数字具象为一把小小的钥匙。

而这把钥匙却被人弃之如敝履。

专业素养很强的女人迅速收敛错愕的心情——客户的东西，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和女人一块打开保险箱后，牡丹看到里边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正方形红木盒。

朴素的盒身上没有任何雕饰，只有木材本身的纹路。

毛糙的像是随便锯了一棵树拼出来的。

红色也并非上漆的油润。

倒像是某种深红的液体浸入木材里。

牡丹没有打开它，仅仅是拿着木盒，敏锐的感官就已经察觉到里面砰砰作响。

“合同书能给我看一下吗？”她问。

“当然。”他们会竭力满足牡丹的所有要求，不论这个要求是否符合公司的规定。

拿到合同书的牡丹掠过那些复杂的条款，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的甲方乙方署名上。

在委托人一栏，只写着一串堪称儿戏的数字。

1230。

牡丹顿了好一会儿，才将合同书阖上，原样奉还。

红盒子被放在书桌上，木盒的开口处只有一个小木棍闩住，用手轻轻一挑就能打开盒子。

但牡丹始终没有打开它。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迟。

天边只有一点儿泛蓝的柔和黄光，房间里已经昏暗得看不清盒子形状。

“为什么不打开它？”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牡丹偏头，和身侧的男人拉开距离：“我不需要。”

“咔哒”。

木盒被掀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腥甜味伴随着开盖弥漫在整个房间。

扑通、扑通。

心跳声没了木盒的遮掩，明明白白呈现在她面前。

橘红色的心脏像一个精致的艺术品，尽管所有的动静脉都被切断，它依旧跳动着。

他将心脏捧到牡丹面前。

纤细的指尖微微陷入柔软的心肌间，被掐住的心脏跳动得越发激烈。

牡丹的指甲修剪干净，粉红的指尖看上去柔弱又无害。

但抓住心脏的十指在缩紧。

力量一点点加上去。

心脏的跳动逐渐显现出挣扎的意味。

男人终于伸手，轻轻搭上牡丹的手腕：“疼。”

牡丹松开了手。

她说：“你要送给我，我没事就掐着玩。”

“那你掐吧。”他额间还冷汗淋漓，嘴角已经浮起一抹笑，“不要玩坏了。”

牡丹随手揉捏着：“玩坏了又怎么样？”

“我会死的。”他垂着眼，语气平淡地说着。

只是搭在牡丹腕上的手指略微缩紧。

似乎也很紧张。

牡丹松开手，把心脏丢回盒子里。

“咚”的一声，听得人物理意义上的心疼。

他阖上盖子，将木盒郑重地放到牡丹掌心。

“我将心脏交到你的手中，你可以随时选择终结我的生命。”他温柔缱绻地凝视着牡丹，“我会是你最忠诚的守护者。”

牡丹的笑容很是玩味：“代价呢？”

“没有代价。”他说。

牡丹将盒子丢回他手里：“没有价格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面对牡丹的油盐不进，男人完全无可奈何。

“好吧。”他把木盒放在桌子上，“互利共赢。”

牡丹露出一点兴味：“仔细说说？”

“你不了解构筑师。即使因为世界载入过程的意外被删除记忆，在这个世界达到一定阶段后，他也会自动脱离世界。”

“一定阶段？”牡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笑着说：“故事总要结束的，不是吗？”

所以在这个故事里，结束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他们大概都知道这个答案。

早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钱苔就表示他会在牡丹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后离开。

“虽然把你意外带入主空间，但我们至今不清楚里边的原因。”

“你要再赌一把，会随着他的退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吗？”

牡丹安静地听他说完。

她冷笑一声，问：“所以你的目的呢？”

“我没有什么目的。”他摇摇头，“我与你的目标永远一致。”

“哦。”牡丹点点头，“我吃掉前台先生，你取而代之？”

他笑而不语。

牡丹垂眸：“我考虑一下。”

.

钱苔回到小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一眼就看见牡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穿着单薄的白裙子，头埋在胳膊里，好像睡着了。

这段时间他并不常在小酒店，回来的时间更不固定。

也不知道牡丹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等他的。

初夏天的深夜还是有点冷。

外套搭在她背后的动作惊醒了牡丹，她半梦半醒地抬头，看见钱苔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笑容。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他轻声问。

“在等你啊。”牡丹的声音还含含糊糊的，带着几分柔软的黏糊感。

“等我干什么？”钱苔一边开门一边问，并招呼牡丹进来。

牡丹站在门口，似乎清醒了许多，她朝钱苔笑容灿烂地说：“我高考结束了哦。”

“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她没有走进小酒店，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凝视着钱苔，“前台先生会陪我等成绩出来、填志愿、上大学，会一直陪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