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水龙头上积蓄的最后一滴水落下。
牡丹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时,椅子因为这股压力发出短促又刺耳的声音,撕裂了死寂的氛围。
她神情戏谑,乖巧的面孔此时透出一股恶意。
“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一坨被主人抛弃的无用情绪垃圾而已,因为主人的强大,而自以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在他身体微微一侧的同时,影子里霎时间涌出无数根触手,像蔓延的水流无孔不入,眨眼的工夫就将他完全捆绑住。
牡丹拎着手电筒,站在餐桌的另一边,冷白的光聚焦在她的脚下。
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的“粽子。”
对方在她动手的瞬间就停止动作,引颈就戮般放弃所有挣扎。
“真让人伤心啊。”他垂着眼说。
但束缚着他的触手没有任何怜悯的意思,遵循着主人的心意,一点一点向内收缩。
男人的呼吸被缩紧的触手打碎,变成断断续续的轻喘。
窒息的潮红在皮肤上蔓延。
肺部依照求生的本能,竭力推拒着触手的绞紧。
但它的主人好像已经放弃抵抗了。
泌出的汗液浸湿额间碎发,可他还是微笑着,口中极其温柔地说:“好强的报复心。”
牡丹冷笑一声。
那些狰狞的黑色触手消失。
安静的厨房变得无比正常,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并不存在。
被放出来的男人扶着餐桌弯腰咳嗽,急促的喘息声贪婪的撷取周围的空气。
因为两手扶在餐桌两侧,衣袖被这个大动作带起,露出手腕上半截血迹斑斑的绷带。
牡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
男人瞥见她的目光,立刻收回手,抵在胸口压抑着轻咳。
牡丹耸了耸肩:“虚伪。”
如果不想自己身上存在伤口,他们这种非人的存在,不会留下任何受伤的痕迹。
男人现在做的事情,跟自己在前台先生面前做的事一模一样。
牡丹心知肚明。
但她很乐意多观摩观摩,学习一下。
而被戳破的男人面上不带一点儿窘迫,他微笑着将袖子捋下去,遮盖住绷带的痕迹。
牡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掐着绷带的手指用力收缩,橘红色的血液完全浸湿绷带,凝出一串又一串小血珠,顺着小臂的肌肉线条滑下去,隐没到从袖口看不见的地方。
除了一开始发出“嘶”声,男人后续没有一点儿挣扎。
他咬着牙任人宰割。
牡丹甩开他的手:“难闻的味道。”
那些橘红色的血液并没什么血腥味,甚至没有任何味道。
“我讨厌你的味道。”
“同类的味道吗?”他笑着问。
血液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一条艳丽的痕迹,落在地面上的“滴答”声清脆悦耳。
“对。”牡丹抽出一张纸巾,擦掉指尖残留的血迹,“惺惺作态的样子。”
“可我真的好喜欢你。”他突然伸手。
黑色的触手在同一时间从影子中冲出,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牡丹的袖子,躯体就被无数道黑色的利刃击穿。
橘红色血液如同汛期的溪流,从窟窿眼里汩汩流出。
他低头看了一眼:“好浪费啊。”
牡丹一言不发。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突如其来的触手拉开。
黑色触手缓缓退回影子里。
筛子一样的胸膛上蠕动着新鲜的血肉,将这块破布般的躯干慢慢缝补回原样。
牡丹的眼睛眨了一下。
漆黑的瞳子恢复成咖色。
她忽然凑上去,圆润的指甲刮在刚刚长出的软肉上,看似无害的指尖划出一道道细细血痕,疼得对方轻声吸气。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牡丹仰起头,“那就帮帮我吧。”
“乐意之至。”对方低声笑着。
.
“妈妈”在厨房准备早餐。
牡丹刷牙洗脸后,拎着沉重的书包走下楼。
厨房里昨晚的狼藉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沉默地听着“父母”商量生意上的事情,低垂的双眼不知道沉浮着什么样的思绪。
出门的时候,牡丹转头看向大门紧闭的小酒店。
从昨天那场意外后,她再没见到过前台先生。
牡丹看着玻璃门另一边摇晃的水晶门帘,掂了掂自己的书包,转身离开。
依旧是平静的高中生活。
午休的时候,当同学们鱼贯而出奔向食堂,牡丹却坐在原地刷题。
她看上去有点郁闷。
“噔噔”。
敲门声响起。
牡丹抬头,瞧见一张戴着面罩的脸。
他撑着一柄黑伞,穿着长袖高领的衣服,黑丝绒的手套与覆面、墨镜,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但这又是紧身的衣服。
精瘦的腰肢在行动间隐约拉扯出腹肌的线条。
“抱歉。”闷闷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温和的声线带着几分失真的低沉,“我不能接触阳光。”
牡丹早有所料。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阖上题册,在堆满书本的桌子上腾出一点空地。
对方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动作行云流水的在空处放下一个精致的粉色餐盒,并摆上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