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牡丹走进小酒店时,钱苔只偏头扫了她一眼。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蜘蛛或许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但如果精心编织的蛛网被全部摧毁,他绝对不会完全无动于衷。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焦躁与愤怒充斥在肺腑之间。
但钱苔的表现,却是安静地坐在前台区域。
他沉默地消解着这些堪称痛苦的情绪,除了有点苍白的脸色,与长时间一动不动的行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呈现他此时的心情。
直到牡丹推门而入,打破了死寂的氛围。
她向钱苔打招呼的时候,对方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哐当——”
书包砸在桌面上,发出零零碎碎又很有份量的碰撞声。
钱苔只怏怏地抬头看了一眼。
“今天不上学吗?”他随口问。
脑海中那棵庞大的宝石树依旧挥之不去。
尽管他相关的记忆因为传输通道承载上限不足被暂时消除。
但怒火依旧在瞬间点燃。
像是在胸膛里关着一只暴怒的狮子,露出狰狞的獠牙,爪尖愤怒又不安地刨地,试图冲破牢笼。
钱苔依旧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的了。
冰凉的手掌擦着他的额头,将额前碎发捋起,同时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令他仰头看去。
牡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咖色的双眼坚定不移。
她严肃地说:“我要上学。”
钱苔盯着她虹膜中央黑色的瞳孔。
墨汁一样的色彩似乎在蔓延。
黑色的触手试探着想要潜伏进去捕获猎物,它分裂出无数小触手,像是一层厚厚的绒毛,可以敏锐捕捉到每一份滋味。。
突然,钱苔眨了下眼。
“噔!”
牡丹的耳边炸开一声巨响,震得她脑袋嗡嗡。
“唔……”
她捂着脑袋,也撒开了手。
钱苔立刻把东倒西歪的牡丹搀扶住。
他听见牡丹嘟囔着:“小气鬼。”
一头雾水的钱苔正要关切几句,牡丹已经抓住桌面上的书包,将拉链扯开,倾倒在钱苔面前。
各式各样的黄色系宝石从书包里流淌出来。
“喏,给你。”她甩开钱苔的手,气鼓鼓地离开。
钱苔怔怔地看着满桌子炫彩夺目的宝石。
那股难以遏制的怒意就这样奇异的被抚平。
他捡起桌面上一颗杏仁色的,目光通过透亮的宝石看向另一头扭曲的世界。
宝石融入他的掌心。
半阖的双眼似乎没有聚焦在凭空消失的宝石上。
苍白的面孔上,墨色的鸦睫显得格外浓烈,宛如静止的画面里,只有这抹深色在微微颤动。
牡丹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里。
她还有点气鼓鼓。
因为不知道哪一颗是英语老师,哪一颗是数学老师,牡丹只好忍痛把所有的宝石都送还给前台先生。
但是可恶的钱苔,连舔舔都不让!
“我还要上学呢,怎么会把你完全吃掉?”牡丹嘀嘀咕咕。
“咬一口都不允许,还说喜欢我!”
她愤愤不平的踹飞一颗石子。
无辜受到迁怒的小石子骨碌骨碌滚到小巷子里的阴影处。
撞到一双皮鞋停下。
在光洁的鞋面上擦过一点灰尘。
牡丹抬头,眼神不善地盯着阴影处的男人。
对方微笑地看着她。
“不喜欢这份礼物吗?”他温和地询问。
牡丹没搭理他,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
男人目送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轻叹一口气,消失在阴影间。
学校里静悄悄。
牡丹穿过教室外的走廊时,脚步声在空荡的环境下回荡。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开昨天课堂讲到的知识点。
笔尖在试卷上沙沙作响。
牡丹安静的做例题,直到外边的夕阳西下,将窗边人的影子拉长,印在侧面数张无人的桌子上。
外边有人声传来。
牡丹抬头,看见同学勾肩搭背着陆陆续续走进来。
有人注意到牡丹,犹豫着问:“牡丹,你没去吃晚饭?”
牡丹摇摇头。
她笑眼弯弯,在暖黄的夕阳下灿烂得像一抹光,说:“我不饿。”
控制自己的食欲,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数学老师占用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间,在学生的哀嚎声中讲解了三道大题。
牡丹打着哈欠爬上“爸爸”的面包车后座。
开着车的中年男人炫耀着今天下午在麻将桌上的成果。
牡丹神情倦倦,看上去百无聊赖。
今天下午你明明是一颗宝石。
面包车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