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兮被她们扶着手两边,慢慢带进了大门,宴止钲随着人影看她消失在门后,才收回视线。
他心中疑惑,却也不得不告辞离开了。
宴氏和魏培泉则看着宴止钲的马车离开后,两人才对视一眼,往大门内走。
魏培泉边走边道:“钲儿之前也在府里见过几次云兮,也不见他愿意同她说几句话,这次竟然有闲心带她出去。”
宴氏同魏培泉都知道这个侄儿一向心思难猜,顿了顿。
“想必是年儿不在,他一个人无事,想找人逗逗趣罢。”
说完,她实在想不出缘由,也就随着这个理由没多想了。
谁知本来结束的话题,忽然魏培泉又道:“钲儿是大将军府唯一的子息,兮儿是配不上的,但嫣儿从小追着她表哥跑……”
听到这里,宴氏忙抬手打断他。
“钲儿是我兄长唯一的嫡子,将来是准备着娶公主郡主的,连我都不敢同我兄长提,你就别多想了。”
魏培泉闭了嘴不再说,可宴氏被打开了这个口子,忍不住熄了的念头重新浮现出来。
宴家没有主母,他兄长也只有一个妾室。
倘若自己女儿嫁过去,不仅不用侍奉婆母,宴家将来的无极富贵也是她们的。
可她想想,最后还是掐灭了。
云兮被刘妈妈同几个丫鬟送回了西院,走时都未曾留一步,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匆匆来去的背影,她紧紧盯着刘妈妈,对这个人从此多了丝戒备。
方才在车上时,她本来想着演一下就下去的。
谁知道那刘妈妈忽然上来,动作极快地将捏在手里的手帕捂上她的口鼻。
她未来得及阻止,手帕上不知道放的什么被她吸进去,登时还紧张地冒汗的情绪忽然就下去了。
刘妈妈见她不再躁动,取下手帕后拉着她就从车上下去了。
她摸了摸鼻尖上还残存着的味道。
心里笃定那手帕上怕是放了什么能令人安静下来的药。
刘妈妈是宴氏的人,若没有宴氏的吩咐,她一个下人是不敢这么做的。
这次宴氏让刘妈妈给她下药还是第一次,从前还没出现过。
她猜不到她们手帕上的是什么药。
只能下次再遇到时找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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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空静谧得可怕,抬头往天上望去,黑沉的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棉絮,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宴止钲坐着马车缓缓驶向将军府。
外面已经很黑了,这个时候去用晚膳,他可不信会这么简单。
马车拐过几个街口,终于停在了一户建筑极是气派的大门前。
宴止钲下了车,在门前站了站,抬脚走了进去。
老管家封大提着灯笼守在门口,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上来了,忙殷勤地迎上前。
“公子回来了,老爷正在膳厅等公子,老奴领公子过去。”
宴止钲并未回应他,跟着老管家进了大门后,走过几个回廊,不多时到了膳厅。
封大领到了门口,转身让开路。
宴止钲抬步走了进去。
膳厅内的食案上早摆着的各色吃食已经放了许久,宴淞坐在桌案的一头,正垂目等着。
忽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见到来人。
脸上终于挂上笑来,道:“钲儿,你可总算来了!”
“来,看为父今日命厨房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快过来坐下。”
他说完整了整衣服端正坐好,忽然发现面前站着的人影并没有动,他顿住动作看着他。
宴止钲从鼻中哼出一声轻笑。
眼睛再未落在宴淞身上,抬目往窗外看出去。
口中缓缓道:“用膳就不必了,特意派人跟着我到了招月楼,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宴淞看着宴止钲一如既往的疏远,抿了抿唇。
“为父是派了人跟着你,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给你送信吗,不然为父今晚,焉能见到你?”
“往日为父派去的人,连你的面都见不到,想一同吃个饭还得想办法才能将话递到你面前,你就这么不想见到为父?”
“你难道,当真要与我断了这父子关系?”
宴止钲并未将他话放在心上,只是依旧猜测着宴淞究竟派人跟了他几日。
可越听,那句父子关系就越刺耳。
他再也忍不住,轻笑一声,仿佛十分荒谬。
“父子关系?我早了没了什么父亲,你的儿子,也早已经在九年前,死在了北狄人的刀下。”
他转过身,不想再看宴淞一眼。
胸中忍着戾气,手紧紧握住腰侧挂着的刀柄,青筋绷的快要爆开一般。
宴淞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
可再次从宴止钲口中说出来时,他紧紧揪着的心还是抽了一下。
他自觉没有资格说父子关系,脸上尽是难掩的羞愧之色。
膳厅陷入寂静,很久都没人说一句话。
“为父…为父这些年一直在弥补,可钲儿,你总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
他声音干涩,听着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不敢奢求你原谅,可为父也老了,剩下的日子就想多看看你,难道连这最后一个愿望也不能满足吗?”
宴止钲呼出一口气,不愿再听他的无耻之言。
“不管你派人跟了我几日,又想知道什么,下一次被我抓到,回来的便是他的尸首。”
宴淞钝钝地点了下头。
“只今日这一次,往后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