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川,这么多年了,爱你这件事,终究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心里清楚,自己没资格奢求你的爱,毕竟,我曾亲手将一切断送,你若不恨我,已是最大的仁慈。
今日清明,墓园外的世界车水马龙,行人神色匆匆,怀揣着对逝者的思念或愧疚,奔赴一场阴阳相隔的约会。而我,拖着沉重如铅的步子走进这片寂静之地,满心悲戚,恰似那“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孤魂野鬼,失魂落魄得连仪容都无暇顾及。乱发在风中肆意纠缠,素颜苍白如纸,双眼空洞无神,仿若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一具行尸走肉,游荡在这满是哀伤的墓园。
一眼扫去,你的墓冢在一众荒芜中突兀地整洁,几枝月季不合时宜地娇艳盛放,像极了往昔的那些美好,突兀又伤人。我惨然一笑,除了阮乐乐,还能有谁?她爱你至深,恰似我曾经的疯魔,只是如今,物是人非,独留我在这回忆的泥沼里苦苦挣扎。
来之前,我纠结再三,花圈什么的,于你太过花哨,你向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可两手空空总归不像话,念及你从前爱喝酒,我特地买了几瓶茅台。往昔想与你共饮,你总一脸严肃地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喝就别勉强。”那温润的嗓音仿若还在耳畔,却不想,今朝第一次与你共饮,竟是在这冰冷死寂的墓园,命运的巨轮无情碾过,将所有期许都化为齑粉。感慨命运真是捉弄人。罢了,今朝我温岚也不管不顾了,陪你喝个痛快!
拧开瓶盖,酒水洒落,洇湿了墓前一方尘土,我屈膝跪地,双手颤抖着捧起酒,泪与酒一同洒落:“顾之川,这是我欠你的,你且收下。”仰头猛灌,辛辣烧喉,恰似心头那团怎么也灭不了的火,我胡乱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酒渍,那些如梦往昔如汹涌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那时的我,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土妞,青涩懵懂,天真无邪却满身土气,在那喧嚣浮华的校园里,卑微得如同尘埃。放学时分,几个混混如恶狼般将我堵在校门口,污言秽语伴随着恶意满满的推搡,我惊恐得连求救都忘了。而你,仿若日光降临,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凛冽似剑,厉声呵斥:“滚远点,别碰她!”混混们被你的气势震慑,不甘地嘟囔几句,四散逃窜。我泪光盈盈,嗫嚅着道谢,你腼腆一笑,挠挠头轻声说:“别怕,以后有我。”就这一句话,成了我此后无数个日夜的温暖光源,我开始每日绕路,只为能与你并肩走过那短短小道,夕阳余晖将咱俩影子拉长,那是我最珍视的时光,满心欢喜地以为,那便是一辈子。
后来,你还是知晓了我的心思,那个傍晚,你突兀转身,目光灼灼似火,直直盯着我:“温岚,你是不是天天跟着我?是不是喜欢我?”我瞬间面红耳赤,头恨不得埋进地里,蚊蝇般小声回应:“是。”下一秒,我便跌入一个温暖怀抱,你紧紧拥着我,下巴轻抵着我的头顶,炽热气息拂过耳畔,低低诉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好久好久了。”那一刻,我仿若置身云端,满心满眼都是璀璨未来,却不知,命运的暗河已在脚下悄然涌动。
可世事无常,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你怎么就将目光移向了阮乐乐?她是我最亲的闺蜜啊,明媚如春日暖阳,软糯嗓音、甜甜笑靥,仿若世间所有美好集于一身。从你帮她值日,那小心翼翼接过扫帚的瞬间,我便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往昔专属你我的时光,如泡沫般消逝,三人行的队伍里,我是那多余的暗影。
你仍在徒劳解释,说爱的人是我,可那街头拥吻的画面如噩梦般挥之不去,阳光洒在你们身上,却将我的心冻成冰坨,那些甜言蜜语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一下下凌迟着我。我知道,这场孽缘终需了断。
那日,饭馆里灯光昏黄黯淡,恰似我破碎黯淡的心。我一杯接一杯灌酒,妄图溺毙在这酒液里。你匆匆赶来,眉头紧锁成川:“温岚,别喝了,求你。”我醉眼蒙眬,猛地一拍桌子,酒水四溅:“顾之川,今日你必须给我个痛快话,选我还是选乐乐?”我死死盯着你,不放过一丝神情变化,你嘴唇微颤,犹豫仿若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那未出口的“乐乐”二字,我却看得真切。“乐乐。”你终是吐出这二字,歉意溢满双眸,却也决绝如刀。
我只觉天旋地转,灵魂仿若离体,强撑着桌沿起身:“好,我明白了,祝你们幸福。”转身刹那,泪水决堤,模糊了整个世界。我曾自诩洒脱,此刻才知,在爱面前,我不过是个懦弱蝼蚁,满心疮痍,千疮百孔。
刚上大一那会,青涩年华里全是你,写情书时满心羞涩,不知从何写起,便一笔一划反复镌刻你的名字,满满一页,那是我最虔诚的爱意,是我此生写过最长情的告白。大三那年,宿舍楼下,烛火摇曳成心,玫瑰馥郁芬芳,你大声呼喊:“阮乐乐,我爱你!”她似蝴蝶般翩跹下楼,戴上戒指,两人相拥,热烈得灼伤我的眼。我躲在黑暗角落,泪水肆意纵横,仿若被全世界遗弃,原来,从始至终,我都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