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室时,冷水泼面,却洗不去满心泪痕,对着镜子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头对阮乐乐道贺:“亲爱的,恭喜你觅得良人。”一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只能佯装拥抱掩饰狼狈,她轻拍我背:“傻丫头,咋哭了?”我哽咽打趣:“我种的大白菜被猪拱了,心疼呗。”心却早已鲜血淋漓。
大四毕业,你在同学录留下“温岚,来日方长。”我望着你们紧扣的双手,笑得凄然:“别再提什么来日方长,这世间,挥手便是永别,人走茶凉,不过瞬间。”
毕业后第二年,你们大婚,那大红请柬似夺命血书,我却还是赴了这场刑场。婚宴上,酒入愁肠,我一杯接一杯,只求一醉不醒。阮乐乐忧心劝道:“岚岚,别喝了,伤身。”我扯出一抹惨淡笑意:“闺蜜终身大事,不多喝点,怎表心意。”你终是看不下去,夺过酒杯,声音隐有怒色:“温岚,别这样折磨自己,算我求你。”我麻木把玩酒杯,仿若未闻。
彼时,谁能料到,糖尿病如恶魔缠上我,爱情已碎成渣,健康也弃我而去,命运这刽子手,刀刀致命。婚礼上见血是凶兆,我却连这最后解脱都求而不得,只能拖着残破身躯,隐没于黑暗,独舔伤口。
毕业后第四年同学聚会,酒店奢华仿若另一个世界,同学们意气风发,光芒万丈,衬得我愈发灰暗无光。阮乐乐大着肚子,笑意盈盈问我:“岚岚,可有伴了?”我强撑洒脱:“心有所属,他人皆为过客。”她下意识摩挲婚戒,那钻石光芒仿若利箭,直直刺中我要害:“莫要执念太深,世间好男儿无数。”我借口逃离,望着湛蓝天空,满心悲戚,若能醉梦而生,是否便可忘却这蚀骨之痛?
顾之川,为何岁月悠悠,我却仍囚于往昔,挣脱不得?你的身影仿若诅咒,无处不在,如影随形,时刻啃噬着我。
2012年,阮乐乐产子,新生命降临,于我却是更深重的讽刺。2013年,你邀约出游,我婉拒,随口提及四川,怎料一语成谶,成了噩梦开端。那个明媚得刺眼的早晨,电话里阮乐乐哭声凄厉:“温岚,明天来送顾之川最后一程吧,求你。”我仿若被雷击中,僵立当场,怎么也无法相信,一场无情滑坡,便将你从我生命里连根拔起,再无踪迹。此后无数日夜,我深陷妄想泥沼,若陪在你身旁的是我,是否结局便会改写?可幻想终是泡影,现实冰冷如霜。
葬礼上,你父母哀恸昏厥,白发人送黑发人,宝宝哭声撕心裂肺,那眉眼仿若复刻你的模样,看得我肝肠寸断。阮乐乐瞧见我一身素白,微微皱眉,似有责备之意,我涩然开口:“这是他生前挚爱之色。”她别过头,泪光闪烁,不知是愧疚还是伤怀。我在灵前轻置花束,指尖颤抖,默默祈愿你魂灵安息,临行对阮乐乐艰难挤出一句:“若有难处,莫要强撑。”
如今,站在这墓前,泪已干涸,心似死灰。我深知,是时候斩断这孽缘,放下过往。忘记,固然可惜,可放不下,余生只剩可悲。我决意远走他乡,异国漂泊,重启这残破人生。顾之川,这是最后一面,此后山高水远,黄泉碧落,再不相见。往昔爱恨情仇,皆葬于此,愿余生,不想不醉不留念,不思不念不心碎,不记不忆不失意。
从此,你只是我记忆里的一抹尘埃,风一吹,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