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刚才在衙门后门,上个马还艰难的不行的小姑娘,此刻却像是从小生活在边疆草原一般,御马前行。
那瘦小的身躯,像永不服输的野草。
余怀之舒了口气,加快速度跟上去。
半个时辰后__
姜恩生龇牙咧嘴扶着腰从草窝站起来。
余怀之回头瞪了她一眼。
姜恩生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忍着疼走过去。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上马也一样。对于一个从未有过骑马经验的人,轻而易举骑到马背上,多少有些幸运的缘故,比如马儿懒得跟人一般计较等等,但欢快奔腾的马儿,怎可能听一个陌生人的指令,说停就停。
于是刚刚,在姜恩生强行停下的指令下,马儿怒了,前蹄忽地腾空而起,她身体失衡,直接甩进了农人房屋外的草垛上。
差役将田种吊死的小树林团团围住,姜恩生这才明刚才在路上,余怀之为何要甩她一记白眼。
田种的尸体还在树根旁,缺了头颅,脖颈与头颅断裂的伤口表层,出现了腐烂的痕迹。
又因昨日后半夜下过一场雨,树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泥土的血腥绣味。
姜恩生望着断裂处,脖子左侧皮肤端口伤痕平滑,很明显不是绳子勒断的痕迹。反观另一侧,伤口处沾有麻绳的碎末,倒是中间部分,看起来像是因大力拉扯过才会产生的模样。
她抬头看向上面的树枝,距离地面大概七米以上。
余怀之左右仔细检查一番,随即起身,抬头打量了圈这里的树林,然后撸起袖子,徒手爬树。
姜恩生猜测到他要做什么,于是叮嘱,“小心树枝。”
余怀之噌噌几下便爬到上面。
他一手抓紧主树干,试图侧身从旁边的侧枝探过去,以便更接近田种掉落下去的位置。
姜恩生蹲在死者旁边。
死者身形偏瘦,虽手上有泥泞,但隐隐瞧着,手指纤细修长,是双好手。
因昨日在城郊空大牢里所见另一起尸首分离的画面,姜恩生右手蠢蠢欲动,又想要掀开此人衣衫,一探究竟。
她的手才伸出去一半,余怀之就在树上喊道:“不许乱动!”
姜恩生摆摆手,“不动,不动。”
……
临近晌午,姜恩生随余怀之返回衙门。
偏厅飘来一股饭菜香,姜恩生顺着味儿赶过去,就瞧见几个衙役端着碗正在院里吃饭。
她扭头问余怀之,“我能吃吗?”
余怀之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姜恩生:“?”
所以能不能吃?
此时陈县尉也刚好回来,一眼望见正往案牍库去的余怀之,立马叫住他:“余大人!”
余怀之回头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陈县尉小碎步跟过去,压低声音感慨道:“这男人就守着自家后院的女人,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得了,你说孙侯爷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背地里竟然有个外室,偏那外室争气,还藏了那么大一儿子。”
陈县尉说到激动之际,还要发表自己意见,“可千万不要小瞧了女人之间的嫉妒之心,要我说啊,搞不好外室儿子那眼睛,就是侯府——!”
余怀之突然停下脚步。
陈县尉紧急闭上嘴巴。
两人纷纷偏头看向旁边跟过来的姜恩生。
“陈县尉。”余怀之冷冷道。
陈县尉抿抿嘴巴,“不说了,查清楚再下定论。”
眼睛……
余怀之心头思绪乱如麻绳。
姜恩生跟他想的却完全不同。
孙侯爷有个外室,外室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听起来儿子应该也不小了,然后孙侯爷夫人和外室因为争风吃醋,找人弄瞎了外室儿子的眼睛?
酒楼说评书的都没陈县尉几句话吊人胃口。
只是……
这一连三天,经历的事全都跟碎尸有关,三日前树林顺雨滴落下来的异味雨水、城墙外树坑的手掌,喉结以及脚踝骨;昨日经她手缝补过的刘麻子二儿子下葬后又被挖出来剔除心脏和肾脏;以及今日被悬挂在树上力尸首分离的田种。
她随余怀之赶去现场,方圆十里找遍了也不见死者头颅。
姜恩生对上余怀之复杂的眼睛。
“在外面等。”余怀之说。
姜恩生机械地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在石阶上,两手托腮,愁容满面。
如果说,这些被挖心剔肺的人之间相互有关系,很有可能是仇杀,可若没有关系,又该如何解释。
偏偏这其中,还有原本已经下葬掩埋了的死者。
姜恩生完全没有头绪。
原来当官破案这么难。
早上给她开门的林文忠远远喊了她一声,“赶紧吃!过了时间马夫就直接倒给马吃了。”
姜恩生摇摇头。
一想到人死都不能安生,她就吃不下饭。
陈县尉从屋里出来,余怀之示意她进去。
“没胃口?”
姜恩生点点头。
“见多了就好。”
“好么?”姜恩生扬起小脸,“那些枉死的平民百姓就活该他们死,活该他们被如此不堪的折磨吗?”
“你既已知道他们死的冤,日后该怎么做,定无需我再明说。”余怀之莫名其妙被小姑娘吼了一通,心里烦闷不已。
他摆摆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