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平稳进入林家时,已是深夜。
重新回到了南清苑,卧屋外大红灯笼熄灭,推开门,里头悄无声息,谢知吟走入云苔铺地,横烛上挂着泪蜡,红烛,八仙桌上的果盘还没有动,象征早生贵子的花生掉落一地。
他走到一隅,瞧见了地上的灰尘,心想,难道林檀越很少回来吗?
但再一想,人家一颗心放在闵月瑶身上,看到这婚房,反而生出厌恶之情,还真不如不回来。
正在沉思,后背靠上温热的胸膛:“阿吟,你舟车劳顿,这地方还未修整,我们先去别处过渡一晚。”
谢知吟侧头,林檀越面庞近在咫尺,额发散开几拨,他刻意挨近,一手环住他的腰,低下头,俊美的额角贴着他的鬓发,眼中露出温润笑意。
门口有侍女经过,笑嘻嘻道:“三公子和谢公子真是恩爱啊。”
“是啊,新婚夫妻都是干柴烈火,啧啧。”
谢知吟:……
求你们别这么会烘托气氛!
他推开林檀越,决定在给这人一个机会,逼他坦白:“林檀越,现在外面没人了,你告诉我——”
他直视着林檀越双眼,“你对我,真的是一心一意的吗?”
林檀越幽幽的盯着他。
怕被消音,谢知吟不敢正面询问,只能用一些隐晦的话语提示,但林檀越如此聪明,想必他能听懂这些弦外之音。
这其实是谢知吟一直想不通的事。
动物伪装的目的是捕猎生存,公司员工伪装的目的同样是为了生存,那林檀越呢,他装作喜欢昔日旧敌,又想得到些什么?
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伪装,谢知吟坚信这一点,所以眼前这个人,心中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他迟钝的厉害,还没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答案。
他仰着头,直白闯入那漆黑眼中,仿佛想从中探寻些别有深意的东西,又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檀越握住了拳头,眼中笑意退散。
他装了这么多日,本可以胸有成竹的言之凿凿,可奇异的是,谢知吟目光温和,不轻不重,却犹如尖锐的银针,一点点刺穿旁人的伪装。
在这目光下,他竟无法开口说出一句话。
为何不挑破,这是由于,他最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和谢知吟成婚后,自己的气运好了不少。
比如前世这个时候,因身份暴露,他早就被驱逐入了魔境,又比如,在桃花林时,他心魔复发时,同样是谢知吟的呼唤声,打破了魔障,还比如,和谢知吟成婚后,他的魔障消除不少,这几日功力大增……
林檀越敏锐多疑,他知道这一桩桩事并非无独有偶,空穴来风。所以,他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眼前的这个谢知吟似乎有种魔力,能让身边之人得到他的福气。
至于前世的那位,为何不能与这位划上等号,那便又是另一种猜测了。
总之,他想试试跟在谢知吟身边,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眼眸中光影明灭,像是心头绕过了无数弯,须臾,他伸出手,抚了抚谢知吟的脸庞,柔声道:“我既然是你的夫君,必然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不然,我心里还能有谁呢。”
他假意歉然道:“那次是我不好,惊扰了阿吟,对不起,我向你赔罪,下次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谢知吟:……
宛如豆腐打在棉花上,他胸口一堵。
林檀越这个不坦诚的家伙,真是让人可恨可气!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冷冷瞪了林檀越一眼,隐晦的指责:“在我们谢家,说谎之人最惨的结局便是孑然一身,孤独终老,想必,林公子是断然不会撒谎的。”
这是挑衅吗,林檀越没放在心上,回答道:“那是自然。”
可恶!死不悔改!
谢知吟心里骂骂咧咧,咬了咬牙,别过脸,再懒得说话了。
二人穿过一座拱形院墙,来到另一处宅院,林檀越拉着他的手,从月色下走入屋子,走到地毯中央,他挥袖,两排红烛点燃,谢知吟无意间扫了一眼,却愣住了。
这地方,似曾相识。
从雕刻着银鱼纹的木床,到床头的狐狸花灯,再到地面铺上的薄毯,处处雅致奢靡,谢知吟抚了抚床上的卷绾绒被,温暖舒服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只想躺着多睡上几日。
这都是谢府中,谢知吟的卧房装饰,也就是说,林檀越照着他的旧舍,又重新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