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牵引绳,像大象过独木桥,缓慢、谨慎地把手指送过去。纪延廷没有回头,但触到他的手指后有一瞬僵硬,旋即合拢宽大的手掌紧紧把他包住。在人群中,声音鼎沸处,两人守着密不可宣的心事。
禾乐快走了两步跟他并排,悄声说:“那天傅萱儿跟我说了。”
“说什么?”纪延廷目视前方,声音沉稳,殊不知另一只手掌心都是汗。
“你有婚约。”禾乐声音很轻,话音刚落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收紧,纪延廷猛地看过来,忍不住爆了句粗,“c......”
禾乐抖了抖,要把手收回来,但纪延廷不让,他看了看前面不知停歇的队伍,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弯下腰贴着禾乐的耳朵,“别听她瞎说。”
“是瞎说吗?”禾乐反问,视线从前方青翠的竹子转到身侧,直直落到纪延廷气急的脸上,语气平淡但让人莫名听出些许埋怨,“明明就是实话,我是你的好朋友你都没跟我说过。”
“不是真的跟你说什么,我都没见过那个人。”纪延廷语气加重。
禾乐仍是淡淡的,噢了一声,比敷衍还敷衍。
“噢什么。”纪延廷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又忍不住去掐禾乐的脸,“就因为这个你跟我闹这么久?禾乐,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大能耐呢,嗯?”
他正儿八经叫禾乐的名字让人有些害怕,禾乐瑟缩了下,小声嘀咕:“那就是见了面就变成真的了呗,你有婚约还掐我脸,拉我的手。”
纪延廷气不过,没管大部队直接把禾乐拽离主路推到一棵大树后面,脸比锅底还黑,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禾乐声音颤抖,“你......你想做什么,没有就没有,不可以打人的,我还有话没说呢。”
纪延廷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还有什么没交代的,死之前一起交代了。”
禾乐嘴巴动了动,简单的四个字在舌尖滚来滚去就是不肯吐出来,他瞄了瞄纪延廷的脸。这个坏蛋还在气头上,要是听了之后更生气了,骂他恶心什么的,禾乐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了,还不如打他一顿呢。
禾乐用修剪得平整的指甲盖刮了刮坏蛋的掌心,小声地哄:“不生气了行不行?”
“我为什么要生气。”话虽这样说,但比狗屎还臭的脸色仍挂着。
“谁知道你,一天到晚就会生气。”
“乐乐你讲不讲道理,我最近可都一天到晚哄着你。”纪延廷又抬手去掐他的脸。禾乐捂住脸颊让他落了空,纪延廷改为连同他的手一起把脸捧住,“说吧,有什么不清楚的也一次□□代了,省得你一天到晚瞎琢磨,都琢磨到周遥西房去了。”
“哪有瞎琢磨,我找遥西是要鼓励的。”禾乐逐个反驳了他的话。
纪延廷咬着牙恶狠狠道:“要什么鼓励我不能给你,考试前我还给你买巧克力呢,那周遥西呢,他就会吃你的巧克力。”
“我不也给你买巧克力了,他们都没有。”禾乐看着他,嘴唇翕动,空气安静了片刻,才再次被灼热的呼吸扰乱,“我喜......”
“禾乐,禾乐你在哪?”班主任陈老师的声音打破了溪谷平缓的背景音,也打断了禾乐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差点就破坏计划了。果然头脑发热起来人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他推开纪延廷匆匆往外跑,“老师我在这儿。”
陈老师脸色看上去有些着急,她说:“你妈妈刚刚给我来电话,说家里出了急事让你立刻回去一趟,她已经叫人过来接你了。”
“什么事?”禾乐一脸茫然,心脏很突然地空了一拍。
“别急。”纪延廷从后转出来,按住他的肩。陈老师跟隔壁班班主任交代了一声,带两人走出去。
不多时,禾太太派的车就到了,禾乐还想跟纪延廷说几句话,但宥于陈老师在旁,只能作罢。
“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禾乐点点头,他飞快看了一眼在前面跟司机确认信息的陈老师,隐秘地说:“回去之后,十二点去钟楼,我有话要跟你说。”
纪延廷怔了怔,虚虚地揽了他一下,沉着道:“我等下就回去。”
“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呢,我今晚不一定能出去。明天,明天应该可以,不行我再联系你。”
“好。”纪延廷收紧手臂,把拥抱坐实。禾乐的脸埋在他胸前,冲锋衣布料很隔热,他感受不到纪延廷的体温,但是察觉到陡然变速的心跳。
“记得来啊。”禾乐坐上车,想了想,从车窗探头出来,大喊:“白天吧,白天十二点,别忘了,纪延廷。”
“知道了。”
车辆起步,禾乐忍不住地扒着窗户往回看。纪延廷站在山谷下,身后是延绵不绝的翠绿林地,蓝天、白云占据了剩下的空白,他习惯性地打开照相机,想把这一幕留下。
一个急转,猝不及防被惯性甩开,照相机掉在座位下方。再回头,早就没有了纪延廷的身影。
司机说:“抱歉,太太说比较着急,让我接到你尽快回去。有没有受伤?”
禾乐摇摇头,“没事。”他弯下腰找相机,镜头被车座下的硬物磕碎,他有些惋惜地把照相机装回相机袋里,这是爸爸送他的第一台相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