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这次其实在米德加待了很长时间,就连安吉尔和杰内西斯中途都往返过五台一两次,指挥前线的战斗,唯独他一直待在这。久得有点不同寻常了。
不知到底是神罗的安排,还是萨菲罗斯自己的决定。
1st拥有拒绝任务的权利,她觉得很大可能是后者。但很难说神罗高层会不会有意见。
萨菲罗斯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早点离开?”
“……”她沉默了下,“你哪里听出来我是这个意思了?”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上来看,他所传达的无非是一个意思:那不然呢?
“你在米德加待了这么久,公司没有意见吗?”她问了出来。
不远处的墙脚,地上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小摊监控器的液晶碎片,适才她所听到的异响正是来源于此。啊,说不准神罗本来没有意见,现在也要有意见了。
“他们不会说什么。”特种兵神色冷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有些坦坦荡荡的意味在,“五台最危险的杀手锏还没拿出来,现在的问题安吉尔和杰内西斯都能解决掉。”
“更何况……”他顿了顿,“我留在米德加,也是在给神罗培养储备的战士。”
他的鼻间似乎溢出了很轻的一声冷哼。
也是,神罗面对可压榨的人力时,向来是应榨尽榨的。直到那个人的价值被完全榨干。
“最近公司疯了一般地宣传前线的战斗,可相比起安吉尔和杰内西斯的功绩,还是关于你的宣传材料最多。”她说,“倒宣传得有点像是……那些战事都是在你的手底下夺得胜利的。”
“这是神罗的惯用手段。”不咸不淡的点评。
“我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点不安……”
萨菲罗斯静默了下,“你不需要不安。”
他的声音很平稳,“……神罗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离开之前,我会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好。”
“离开的时间定了?”
“特种兵的体检结束后。”
“嗯……”
她担心的倒不是神罗的威胁。
1999年快结束了,印象中,杰内西斯的劣化,两名1st的离开,都是发生在0000年下半年的事情。最多也就是一年后的事情。
前世没有她改变命运的插曲,这段时间萨菲罗斯并不在米德加中,而是和安吉尔、杰内西斯一起在前线征战。
有萨菲罗斯在、没有萨菲罗斯在,战局是不一样的。其他人所受到的压力也不一样。
她有点担心,杰内西斯的劣化会提前,这样她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
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先看完体检报告,再下定论。
“对了。”萨菲罗斯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
她抬起头,“嗯?”
“你急着回工作组吗?”萨菲罗斯的表情依旧平平淡淡的,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不急的话,朱红之罗素现在就被关押在刑讯室里。你可以过去看一下。”
她怔了一下。
“之前总裁说过,她可以任你处置。”萨菲罗斯低声说。
朱红之罗素,那个被宝条派去袭击她的女人。战力很强,行为也很疯狂,从战斗中表现出了很强烈的快感。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厌恶那个女人,不,说厌恶也轻了,应该是憎恨。
每次提起宝条,提起那个红衣红发的女人时,她已脱痂的伤疤上总会汹涌起猛烈的痛意。
在这之前,她想过很多次如果他们落到了她的手里,她要怎么报复。
她不是什么好人,一直不是。
所谓的“友善”、“良心”,也只是她在面对特定的人,或者特定的事情时,所短暂表现出来的一种伪善。
可直到萨菲罗斯说出,那个女人被关押起来、可以任她处置时,那些滔天的恨意的愤怒却忽然都消散了。
她有一瞬间感到没劲。
毕竟就算被宝条派出来的不是罗素,也会有其他人。
“……这算不算是一种神罗式的审时度势?”她垂下眼,语调含糊不清。
宝条那个神秘的“地底军团”的一员,本来看起来很强大、很锐利的一件兵器,到最后居然被神罗随随便便就舍弃了。
说不要就不要。
她并非同情罗素,只是感到有点唏嘘。可怜的神罗弃子,给宝条乃至整个神罗管理层都垫了一刀。
“这可难说。”萨菲罗斯微微耸肩,不置可否。
刑讯室在神罗大厦的地下,是关押五台战俘和间谍的地方。
血液早已结块,黑红的血块缔结在墙壁上,像难以揭掉的伤疤。全天下的刑讯室似乎都是这个模样,幽冷、阴森、潮湿。腥臭的水汽如附骨之疽,似乎还黏进了鲜血,顺着她的脊椎幽幽往上攀爬,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囚牢的铁门似一根根染血荆棘,从地底斜插进天穹,荧绿的灯光透过一条条生锈的缝隙照进牢笼里,打量了或是怨恨扭曲、或是麻木迟滞的一张张脸。
她和萨菲罗斯走进了最深处。
是单独的房间,宽敞又拥挤,墙壁上挂满了血淋淋的审讯用具,带有倒刺的长鞭、被烧得通红的烙铁、铁钉、骨锯……有一些上面挂着没被清理掉的肉丝。
朱红之罗素被人用锁链吊了起来,手腕和镣铐相接之处,早已血肉模糊。她的一身战斗服已经残破不堪,铁链的尖刺从她的肉里穿了过去,挤到肝脏的缝隙里,把人紧紧绑在刑架上。女人腹部溃烂的肉里,隐隐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她的胃里突然一阵反酸,胃酸开始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从腹部直直涌到喉咙,经由血味的刺激,她差点想吐出来。
一双手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
清冽好闻的味道稍稍冲淡了空气里那阵浓烈的腥臭味。萨菲罗斯从身后靠近了她,将她带入怀中。
柔韧的皮革将她的视野遮挡得完完全全,视线陷入昏暗后,感官被放大数倍,耳边来自萨菲罗斯的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如此清晰可闻。
他的心跳声好像有点快。
“……抱歉,”萨菲罗斯的声音有些许紧绷,“我没想到他们会提前用刑。”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只能凭借萨菲罗斯的温度堪堪回暖,闻言微微摇头。
“能想到的。”她说,“毕竟是神罗的刑讯室。”
“……”
这倒也是。
“你之前没来过吗?”
“审讯战俘的事情一般不需要特种兵来做。”萨菲罗斯低声应道,“这是塔克斯的工作。”
“……噢。”
她又是深呼吸了一会,勉强恢复平静后,轻轻挣开了萨菲罗斯。
被悬挂在她正对面的女人,即使身体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却依旧用着异常诡异的眼神盯着她,仿佛能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火洞来。她顿了顿,看了过去。
罗素的面容其实不太像一个女人,英气的五官模糊了性别的概念,细长斜挑的眉毛,同样细长的如狐狸般的一双眼,给她增添了几分邪佞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