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特种兵部队攻入零号魔晄炉，如果萨菲罗斯不尽快喝止杰内西斯的作为，一旦特种兵们看见在培养舱里的落选战士，神罗军心动荡，导致的后果谁能承受得起？

不久之前，神罗首席特种兵指挥官还就第六区袭击事件和整个管理层首次表达不满，彼时没有和宝条相关的确切证据，可现在，就连被她目击的朱红之罗素都被擒到了现场……

这下要讨论的，就不单单只是贫民窟的怪物伤人事件了。

神罗的总裁沉默良久。高管们彼此对视，都很果断地往后退去，宝条的身边一下就空出了很大一块地。

斯卡莱特和海德格二人，皆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宝条。怕是他们也不知道零号魔晄炉里到底有什么。

但神罗高层有多少人知道零号魔晄炉底下的实验，知道那些人的存在，已经并不重要了。

这件事情其实不难决断。

萨菲罗斯和安吉尔既然是站在这里，和他们对峙，而不是直接叛出神罗，进攻神罗，就已经说明了特种兵高层的态度：他们愿意和神罗谈判，暂时没有和神罗敌对的想法。

是的，暂时，这取决于总裁给出的答复。

……

10月25日凌晨三点，所有的神罗员工都收到了一条由神罗总裁亲自发送的邮件。

这条邮件并不长，简单概括起来就是，科学部门副主管泽维尔博士被永久革职，宝条主管内部管理不严，未能做到切实跟进项目情况、了解员工动态、端正员工思想，将接受公司审查。

荷兰德博士被任命为科学部门新的副主管，暂时代理主管之职。

高级研究员达索琳作为荷兰德博士副手，协助管理科学部门。

神罗大厦65到68层的实验室，本来都属于宝条一人，如今下面两层被分给了荷兰德。

而那些原本属于宝条的项目组，除了宝条抓得最紧的几个以外，其他的也都划给了荷兰德和她来管理。

纵是如此，在宝条的“接受审查”结束之前，她和荷兰德依旧有权过问他捏在手里的那几个项目。譬如古代种研究，譬如特种兵改造。

——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要到这一年所有特种兵的体检报告了。

也可以查阅那些，被藏在宝条脑子以外的杰诺瓦计划的纸面材料了。

这对他们进一步分析G系特种兵的劣化情况，寻找解决方法有很大作用。

……是的，直至如今，她也没有向萨菲罗斯提出从神罗离开，而是继续待在科学部门，配合荷兰德，想方设法从宝条手底下夺权，也是为了这个。

毕竟就算她和萨菲罗斯能从神罗远走高飞，杰内西斯和安吉尔也还是萨菲罗斯唯一的朋友。

杰内西斯也还是会劣化。

劣化，就说明他们会有知道杰诺瓦计划的风险。

就说明萨菲罗斯有可能被再一次独自抛下，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可能会动摇自己的世界观。

会失落、会失望，继而怀疑自己、怀疑他人，最后在无穷无尽的讥讽、绝望和愤怒中，再次踏上和前世一样的路。

然后一切都完了。

她不想那样。

哪怕只是有一丝的可能，她也不想。

这一次，她想在无风无浪、没有什么灭世风波的世界里，和萨菲罗斯好好走下去。

所以，最好的方案还是让她待在科学部门，把杰诺瓦的事情给解决掉。

……

“回去吗？”

尘埃落定后，萨菲罗斯在她身边问道。

无关之人业已离开此地。神罗总裁作出妥协后，杰内西斯立刻带着特种兵们撤离了零号魔晄炉。莫丽莎被士兵们带去签署保密协议，高管们也拥簇着面色不佳的总裁离场，就连安吉尔，亦是在总裁给出决定后，带着被允许“任她处置”的朱红之罗素离开了。

沉寂下来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站在门前的她和萨菲罗斯，以及面容阴郁，坐在暗处的宝条。

啊，她昔日的领导。两辈子下来，终于第一次被她踩在脚下了。

架空权力，这还只是第一步。她保证，这只是对付宝条的第一步。

绝境之恨，切肉之痛，不让宝条也品尝一下，也太对不起她了。

“嗯，回去吧。”她说，“明天应该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吧？”

“如果你想的话。”萨菲罗斯无声地笑了一下。

毕竟除了荷兰德以外，现在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抓她考勤了。

他们一同转过身，可就在她即将迈出办公室大门之际，她感受到身后附上了一道异常黏稠的目光，阴森森的，混杂恶意的，极其瘆人的一道目光。

她微微侧头。

宝条忽然笑了起来。

那道笑声难以形容，宛如毒蛇低哑的嘶鸣，断断续续，时而高亢。宝条笑得身子都在发抖，可他那一双幽深诡谲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她，干褶的嘴唇上翘，嘴角几乎要拉到耳朵的位置。像是饿兽盯紧了猎物一般。

“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两个末流的科学家，想搞出什么名堂呢……哈哈哈……”

“你们得意不了多久的，末流的科学家，怎么可能发现那样玄妙的奥秘……呵呵呵，只有我这样的天才，才能洞悉一切……”

“就算拿到了主管的权力又能怎么样？”

“等着吧，等着吧……呵呵呵……”

等着吧……

虚空之中，好像也有一道声音，如丝如雾，缠绵地萦绕住她，宛如蜘蛛喷吐出的丝线。

达索琳。

冷汗倏然从后背飙出来，实验室的制冷设施还在一刻不停地运作着，幽幽的寒气铺满锣牟的每个角落，地狱之门仿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敞开了，一双瓷白如玉的手，在无人察觉到的地方，悄然揽上她的脖颈。

达索琳，等着吧。

有人在她的耳边吐气。带着能够冻结她全身血液的严寒。

她忽然想到，之前她被抽走的血液，被割去的组织，到现在，都还没有后续。

被藏到哪里，被用来做了什么，宝条得到了什么成果。

她都一概不知。

“是吗。”萨菲罗斯轻嗤一声。

一双手突然覆上她肩膀，随后是一道很轻的力道，她骤然从幽暝的幻境回到人间。萨菲罗斯轻轻一带，将她揽入怀中。

他就保持着这样极具保护性的姿态护着她，锐利又不屑一顾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落到宝条身上。

“你还想做什么？”

那是看垃圾一样的目光。

宝条猝然停住了笑声，大半边身子潜进了黑暗里。

他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