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宽敞,容纳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还没多谢宋姑娘借卜卦之名,提醒我店内埋伏的情况,还有,事先给我准备的解药。”李寻欢郑重道谢。
“不过是寻常的解毒药丸,起效慢,也做不到根除祛除毒性。”宋雁归并不居功,坦言:“我于医道不过粗通而已,若不是你底子好,武功好,吃了也是白搭。”
李寻欢笑,斟三盏清茶,顺着话头接着问道:“在下有一事好奇,还望宋姑娘解惑。”
“但说无妨。”宋雁归摆摆手,大半心思都放在手下给阿飞搭脉上,虽然后者觉得她小题大做。
“宋姑娘如何猜到来的人是官兵?”
以自己的功力,当时那脚步声也不过隐隐可闻,遑论面前之人似无内力,可当时她却对来人的身份言之凿凿。
“并非猜测,而是来的人只会是官兵。”她分出一缕心思耐心解释:“李兄你来之前一两天,那二十人便先后陆续进了店。只是碍于每日都有官兵来来往往光顾我那摊位生意,行动不敢太过放肆。”她笑得狡黠:
“去而复返,本就是我与熟识的官兵约好演的一出戏,对方想要借此搏一搏功绩,至于我嘛,毕竟这帮人下手狠辣,非为救你,亦为自保。”
二十个在边境一带活跃的凶徒,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上了朝廷的通缉令,大多便改在关外活动,却也不愿惹人注意徒生事端,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杀李寻欢。
是为名,亦为利。
官兵,能不沾染就不沾染。
——这也是他们特地选在官兵离开后动手的原因。
庙堂与江湖泾渭分明,可并非全然相隔的两个世界。在这一点上,三榜进士得中探花,曾经出入庙堂的李寻欢深有感触。
“原来如此。”李寻欢微微沉吟,豁然开朗:自己因不喜朝廷约束毅然辞官远行,却从没想过,官身于己而言虽是束缚,却在某种程度上亦是依仗。
小李探花属于朝廷,谋害朝廷命官,便要做好与朝廷这个庞然大物为敌的心理准备。
小李飞刀属于江湖,谋害布衣白身,只需问自己敢与不敢,权衡之下,便少许多顾虑。
可若要问他是否后悔,李寻欢轻笑:
本是江湖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
他从不后悔。
倒是眼前这位宋姑娘心思缜密,虽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可其中关节环环相扣,可谓算无遗策,着实令人不敢小觑。
被认为算无遗策的宋雁归此刻却眉头紧皱,一手摩挲着下巴,一手搭在阿飞的脉上:
“唔,摸着倒确实没什么问题。”她说着从衣襟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以防万一,你还是先把这吃了。”
“我都说了我没事。”短短一个时辰,宋雁归给阿飞搭了十次脉,后者早已皱着眉一脸不耐,此刻更是拒绝吃药。
“你很能耐啊,命都不要了。”宋雁归冷哼一声,想到他当时不顾劝阻飞身而下的场景,头一回共情起当年饱受自己折磨的宋辞:那时候,自己可没有眼前这小子这么叫人头疼。
嗯,应该没有。
“我吃了你给的糖糕,我知道里面有解毒药。”阿飞淡淡道:“所以你可以放心,那毒雾对我没有影响。”
“嘁,臭小子,有恃无恐。”
阿飞扭头看向窗外,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不笑时漠然冰冷,笑起来却有如春雪初融。
“咕~”宋雁归捂住肚子,一脸严肃道:“阿飞,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