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身体原因,宋雁归已经失去刚进入沙漠时的兴奋劲,话却不断,言笑晏晏,浑不觉对方其实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石驼只静静站在边上,站在染成火红的穹宇下,仿佛感知到她的雀跃开怀,和她眉眼间飞扬的神采,虽面无表情,周身却萦绕着堪称柔和的气息,一如沙丘的轮廓柔和如缎,辽阔而宁静。
饶是姬冰雁也不明白石驼缘何会对初初见面的宋雁归另眼相看。
“或许只因为她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女孩子。”胡铁花道。
男人总是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格外宽容,宋雁归样貌只算得清秀,唯一双眼顾盼生辉,衬得原本五分的颜色化作七分。
姬冰雁和楚留香没有反驳,或许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们亲眼目睹了石驼发狂的一幕——
那是半日之后的晌午,沙漠一天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候,人疲马乏,距离众人喝完最后一袋水已过去十数个时辰。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歇脚,喜出望外之时,石驼发狂了。
他的眼睛分明已不能视物,此刻牢牢盯着屋内某处,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宋雁归站在近处,第一个注意到他表现出的惊惧——指节用力蜷曲几乎嵌进肉里,整张脸顷刻如失血般,布满冷汗,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逸出,伴随着不成调的嘶吼,仿佛野兽遇见天敌般绝望的呻吟。
他一掌震碎身后半面石壁,势如平地风雷,轰鸣作响,扬起沙尘滚滚,等到烟销散尽,人已经不知去向。
楚留香看向屋子正中,那里摆着一尊极漂亮的观音像。
“不好,宋姑娘也不见了!”胡铁花叫道。
“会不会是石驼发狂之时把她一起带走了?”姬冰雁反应过来。
“石驼发了狂,她岂不是也有危险,”胡铁花急得跺脚,忧心忡忡道:“不行不行,得去找他们。”
“等等。”楚留香凝神戒备:“有人来了。”
那边厢,正为众人所担忧的宋雁归费力地刨开满身黄沙,呛了满嘴,染了一身尘土,正狼狈地咳个不停。
石驼发狂时她站得离他最近,等反应过来想跑远时,人已被震至半空中,她凭着本能勉强护住要害,目测往沙堆里滚个几圈顶多受点小伤,不妨腰带被谁提溜在手中,一阵高速的跑动过后,那人似脱力般脱开手去,她整个人于是面朝下摔进了沙坑,昏了过去。
“嘶——”她摸了摸额上的伤口,破了点皮。好险,还好不靠脸吃饭。
四处回望,眼前早已看不见那座屋子。按照他失控发狂时的脚程和此时日照西斜的时间估算,此处离那座木屋应当有不下十里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要原路返回,也有些难度。
至于害她这番遭遇的“罪魁祸首”石驼,此时还昏迷着,整个人蜷作一团。
正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闷然巨响,沙丘的背后,逐渐显出一个庞然的黑影。
来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