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庭见状揽着她坐下,在后面推着轮椅,带她走向餐厅,灯光昏暗,唯有餐桌烛光萤萤生辉。
餐桌很长,铺着柔软洁白的布,烛台上蜡烛暖黄的火光跳跃,烛台下的鲜花娇妍明媚,一动一静,很是容易滋生暧昧情愫。
“你经常这样吗?”符萦有些食不甘味,细眉微拧,试探问道。
她怕这会是给个甜枣,再给个巴掌的陷阱。
他眼底映出火光和她,“哪样?”
符萦咬了口面包,斟酌着用词,大胆无畏,“以宾客的礼仪招待潜入者。”
这座庄园处处透着昂贵奢华,她绝非第一个闯入的人。
他放下刀叉,羽睫微掀,漫不经心投来注视,“你不是小偷,是我庄园里的树害你受了伤,基于人道主义,我有责任照顾好你,而且你也需要留在这,不是吗?”
一句漏洞百出的话,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久违的,如擂鼓般的心跳,震得她胸腔有些疼。
他光是站在那,就能令人生出无数的遐思旖念,让她既忧又喜。
符萦扬唇微笑,转移了话题,“牛排和蘑菇烩饭都很好吃,是我在佛罗伦萨吃过味道最好的。”
周鹤庭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红酒,“看到菜单时觉得你会喜欢的。”
符萦突然觉得口渴,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明明是温水却有几分醉人,渴意未消半分。
平日里,她是最不喜别人随意揣测自己的爱好的,那样太过傲慢无礼,今日不知怎的,她反而生不出一丁点儿厌烦。
“你很了解女生的喜好。”她刻意加重了“女生”的读音。
他看起来不像是浸润风月场的人,但那优异的面容让人禁不住去猜测。
“不,只是一种直觉。”周鹤庭说的是意大利语,暧昧滋生于眼尾的旖旎风光。
月光从窗潜入户,薄纱帘子飘漾在细语呢喃的晚风中。
符萦瞥见窗外光景,提出要去后院坐会,烛光太暖了,她的头脑,她的心都需要风来冷一冷。
周鹤庭推着她来到了庭阶前,轮椅不好下去。
“就在这吧。”
庭阶下,鸢尾开得正盛,符萦久久凝眸直视。
恍惚间,周鹤庭从她身上看到了刻入灵魂的深情。
那双眼如果能看他一眼……
怪诞的念头仅是冒头瞬间又被他出于本能按压下去。
今晚,他出格了。
半倚着墙的他,长腿微屈,擦动打火机砂,垂眸沉视迸射的蓝色火焰,静默着点了支烟,偶尔才抽一口,更多是任由它在指尖燃烧。
符萦嗅着这若有似无的尼古丁气味,心有点痒,眼睛时不时瞥一眼他,身姿落拓,颓靡,也掩盖不了他身上贵不可言的气质。
一个是高高在上,难以触及的贵公子,另一个是病魔缠身的疯子……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一点儿也不搭边。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符萦手摩挲着轮椅,视线从燃着的香烟移到他漠然的脸上。
跳动的心沉寂于风中,随风而逝。
他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符萦,直到她失望地移开视线,才递了支烟过去。
周鹤庭弯腰凑近她,为她点燃了那支细长的烟。
她已经很多年不碰这玩意了,但尘封的身体记忆不会骗人,摸到烟时,过往再度掌控了她的身体。
符萦闭着眼,娴熟地吸了口,没有想象的烈,轻微的苦涩味在鼻腔释放。
两人间,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可闻,谁也不说话,任凭安静的气息蔓延。
一根烟抽完,符萦自己推动轮椅回去。
轮椅是有电动功能的,可她不想用,那样会衬得她更像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周鹤庭识趣地没有阻拦,默认了她的离开。
烟灰从墙角延伸至最低的台阶下,积了小小一簇,他在那坐了很久,尼古丁可以让他纷乱的心神安稳下来。
黎明破晓,符萦早早醒来,拉开窗帘,窗外花叶裹着清凉潮湿的雾水。
早餐做好后,女佣见她还没有出来,便敲门询问。
“端进来可以吗?“
符萦开了门,睡了一觉,脚踝的疼痛逐渐显露。
“劳烦告诉你家先生,我脚踝不舒服,就不出去了。”
不多时,女佣端来了海鲜粥和牛奶,放在茶几上,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素瓶,插了一束鸢尾。
刚入住时是没有的,昨晚她推着轮椅回来后就有了,连衣柜也摆满了属于她风格的衣服。
他的分寸拿捏得让她说不出任何错处,心如窗外的雾,茫茫一片。
符萦搅着温热的粥,忍不住问道:“他呢?”
女佣并未隐瞒,“先生在餐厅。”
她轻轻嗯了声,低着头喝粥。
女佣见状,拿着托盘转身离开。
符萦突然叫住她,软了语气道:“帮我给你家先生说声抱歉。”是她失礼了。
不一会,一辆汽车驶离庄园……
她倒是多此一举躲这里了……
周鹤庭出去了,她没有继续躲着的必要。
庄园很大,人却很少,安静沉寂,古朴庄雅。
女佣推着她随意闲逛,偶尔接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更多的时候可以缄默不言。
没有先生的授意,女佣不能说太多关于庄园的事情。
实际上女佣知道得也很少,不比符萦多多少,仅知道她家先生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商人,姓周。
每年的鸢尾花期,他会在这座庄园短住几天,那几天他的心情都很不好,从不让人打扰他。
符萦很喜欢这样的陪伴,没有过多的热情,互守着陌生的边界。
“这座庄园很美,平时赏花的人一定很多吧。”她低声自言自语。
“周先生喜静,这里不对外开放。”
她是唯一的例外。
原来周鹤庭没有哄骗她,他也犯不着做这种事情。
她宁愿那是一句谎言,至少令人开心。
符萦白皙的脸蛋上带着虚弱的病容,在阳光下更显清冷破碎,“我想一个人待会,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女佣点了点头。
一夜未归,房东老太太该担心她了,可是她不能出去,只得拜托女佣给房东老太太报个平安,顺便把她的随身物品拿过来。
符萦打开手机,Lena发了十几条消息过来,还有莫知诚的,阴魂不散。
她就知道莫知诚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早已落地佛罗伦萨,却不来找她,随便一猜就能明白,他忌惮庄园的主人,没有万全的计策,他不会有动作。
商人重利,莫知诚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