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人迹寥寥,路上散落着几条人影,似乎都在无所事事地凭栏远眺。
突然,哗的一声水响,绿波中心投下一道人影。
原本散布在两岸各处的几个人呼喊着,竞相聚到桥边。
岸边三四米外的江面上,一朵水花在翻腾。
“有人落水了——”
“是个姑娘……跳河了——”
晁风打探了一下午玉麟衣的下落,均是无果,买了几个橘子,打算顺道去趟春草堂。
听到呼声,他快步跑到河边。
女子落水处已经围拢了不少路人,伏在栏杆上望着河中载沉载浮的身影,却没有一个人下水援救。
见晁风跑过来,行人的目光齐刷刷对准了他,一个花白胡子的长者焦急地冲他喊了声:“晁将军,你水性如何?能否下河救人?”
暮秋时分,河岸已是刺骨的寒意。
灞河深阔,水流湍急,这个时分下水,水性再好的人也是危险的。
水面上,那女子满头青丝如浮标般一荡一荡,很快沉没下去。
晁风将怀里的橘子往旁人手上一塞,扯下身上的披风,单手在桥边围栏上一撑,纵身跃入水中。
他水性极佳,很快在水中抓住了落水女子,将她往岸边扯。
奈何这女子似是铁了心要寻死,怀里居然还抱了块大石头。
晁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是无法将她拉动,只得先以一记掌刀,将她击晕。
秋寒彻骨,水中温度更低。
晁风拼命将人推向河岸。
岸上马上有人接应了他。
尔后,晁风双手伏在岸边的石阶上,大口喘息着,平复气息,再发足一蹬,跃出河床。
旁边的人看到他上来,马上将披风拿过去,交与他取暖。
有人喊道:“晁将军,你过来看下,那位姑娘怕是活不成了!”
晁风取了披风,拨开人群走过去,但见那女子唇色灰白,胸前气息薄弱,果真命悬一线。
当即也顾不上礼数,他单手将那姑娘身形扶起,掌力慢慢渡了过去。
那女子咳嗽几声,呛出口水,终于醒来,在河岸边上瑟瑟发抖。
旁边马上有人七嘴八舌:“姑娘,你好端端的,为何寻死?”
“就是,这就算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晁风将披风披在她身上:“蝼蚁尚且偷生,姑娘却是因何轻生?”
女子裹在披风里,先是茫然,随后“哇”的一声痛哭出声:“我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什么东西这般重要?”
女子抬头,看了眼晁风,却只是掩面痛哭,不再言语。
晁风无法,只得劝道:“天无绝人之路,东西丢了,说不定有另外补救的法子,人若死了,便再无法可想了。”
那女子又哭了一阵,抬头:“你说得对,只要我活着,一切说不定都还有转机!适才是我太急了,一时想不开。”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我杜青玄日后定当报答。”
晁风摇头:“报答是不必了。杜姑娘日后若遇什么困难,只管来春草堂,让人传话与我。”
杜青玄一怔:“春草堂?”再抬头,晁风已拨开人群走远,“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有人道:“姑娘,你还不认识他?他便是龙武卫禁军统领晁风晁将军啊。”
傍晚时分,允鹤以家中有要事为由,让贵明提早打烊。
又在茴香楼订了一桌宴席,吩咐厨子直接送到家中。
阿肥想到,允鹤回来之后,它又可以恢复每日睁眼便是各大酒楼膳食的日子,喜不自禁的翘起尾巴。
允鹤在它嘴巴第四次伸到那盘包心蛋卷时,终于忍无可忍,用筷子把它尖嘴打了回去。
“再吃就胖成球了。”
他观察得很清楚,迟瑞偏爱清淡口味,桌上这道菜理应是他最喜欢的。
把盘子挪到迟瑞跟前:“你要多吃。”
阿肥虎视眈眈盯着那盘蛋卷:“允鹤,你偏心!”
迟瑞把盘子往阿肥身侧推了推:“绯羽……它喜欢……”
允鹤又把盘子拉了回来:“不给它吃!”拿筷子敲了敲它的头,“还真当你跟我来吃喝玩乐来了?别忘了你还有自己的事情!”
阿肥鼓了鼓肚子,趴在桌面上,暗暗觉得,照这个情形,它是失宠了。
入了夜,允鹤给迟瑞肩头的伤换上新药:“伤在肩上,便只能侧睡了,夜间动作切记轻些。”
迟瑞仍惦念着玉麟衣一事,一直惴惴不安:“玉麟衣……若真的寻不回……”
允鹤看他从得知玉麟衣丢失的消息之后,便自始至终锁着眉,有心逗他一逗,转移话题,指了指他房间内的书桌:“这里头有我在范阳郡带回来的画笔和颜料。里头有几样颜色最是难得,拿给你看看?”
他起身去拿盒子,忽见迟瑞的案头上压着几幅画,随手翻来,上面画的均是鹤栖梅林的画面。画上的白鹤,或是悠闲踱步,或是安静假寐,或是衔花而舞,均十分传神。
允鹤仔细看来,总觉画中场景太过熟悉,忍不住问道:“小瑞,我们先前,可曾见过?”回头,发现迟瑞侧卧在床上,像只鸟般蜷着身子,呼吸悠长,已然睡着了。
无奈笑了笑,允鹤走过去,动作极轻帮他把被子拉好。
一轮月悄无声息悬上半空,映在空寂的宫墙上。
斑驳的竹影投影在纱窗,宛若无数只扒着窗口的鬼手。
纱窗内有灯。
一灯如豆,摇摇曳曳,映得里头每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
案桌上,放着一件雪色的兜帽披风。
这件披风上,以九龙飞针绣,用暗银丝绣着大片密密麻麻的太乙神名,在灯光下,散发着浅浅圣光。
一只苍白的手,在披风上轻抚而过:“此物不是凡品。看来昆仑那边,派出的人不容小觑。”
旁边身着金吾卫官服,垂手而侍的人默然不语。
那只手的主人冷声问道:“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穿着官服者回道:“不过平康坊的姑娘所赠。”
“看来,她待你很好。”那人阴阳怪气,“尊上此刻在范阳郡有大事要处理,不便前来,托我来看好科举之事。苏将军,听闻这次你也是要参加校场会试,这件宝衣便暂时交给你了,希望借它之力,能让你大获全胜,不负尊上所托。”
苏将军拱手:“多谢!”
那人又道:“尊上还吩咐一事,此次,你多留意一个从范阳郡偷跑来的丫头,她身上带有一封密函,倘若遇上了,便直接杀了她。”
苏将军问道:“她身上有何特征?”
那人道:“她叫杜青玄,轻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