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琳想知道哪个举动更疯狂，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同样未成年的朋友跳上火车，前往50公里外的陌生海边小镇，还是决定将这个“小旅程”向所有人保密？

不管是哪个，她全都干了。她跟乐团请了假，告诉爸妈她要去西尔维娅家玩儿，又请西尔维娅帮她打掩护，跟着利亚姆一起在周六这天跑了出来。

现在，她正坐在前往福姆比的火车上，跟利亚姆一起，并且试图从他手下夺得更多完整的盐醋薯片。如果有什么她必须抱怨的事的话，那一定就是这个小伙子吃薯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一回过神来那一大袋子就快要见底了！

“这不公平！你趁我扭头看风景的时候偷吃！”乔琳瞪大了眼睛抱怨道。

利亚姆大笑着耸了下肩说：“谁让你一直盯着窗外发呆呢？”

“可是窗外真的很漂亮啊！”乔琳噘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其实还从没去过福姆比呢！”

虽然福姆比海滩几乎算得上是距离曼彻斯特最近的海滩了，但是她还真的从未去过那儿。

利亚姆耸了一下肩，“我也没去过，所以我才想去看看嘛！”

乔琳深有同感地点了一下头。虽然英国是个岛国，但是曼彻斯特着实是这个岛国中的内陆，因流淌过的默西河的缘故，它的地形是奔宁山脉脚下的一片河谷平原，跟海没什么关系。

说句实话，这次她真的被利亚姆的花招惊到了，利亚姆一直是那种能想出很多花招的人，可这次的花招着实很精彩！

猜猜看他们两是怎么解决车票的？

没错，利亚姆利用了家乐氏麦片跟英国铁路公司一起策划的那个优惠活动，每个盒子背后的印花集齐两个就能凑出一张儿童旅行代金券，而一张成人票能使用两张儿童旅行代金券免费携带两个儿童。利亚姆和她都没有真正满16岁，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俩都还在铁路优惠的“儿童”定义范围内！再加上当天往返车票本来就有半价的折扣，这趟旅行往返车票他们两只花了不到4镑！

至于他们是怎么凭借两张儿童票通过列车员的检查的，嗯，反正他们从来不仔细看！利亚姆个头如今已经有五英尺十英寸（1.78m）高了，比很多成年男性都高，他只要随口编个成人去上厕所了的借口，列车员就买账了。毕竟从某种角度上说，英铁列车员的职责是确保乘客有票，而不是检查乘客的年龄和去向。

据利亚姆说，这个主意是他从一个朋友那儿听来的，那个孩子靠着家乐氏的活动跟着父母去了好几次伦敦。他听完后觉得很有趣，甚至特意忍受了一段时间家乐氏麦片来攒印花，要知道过去他只吃维他麦的！

当然，用来兑换车票的印花里有两个是乔琳现从家里的盒子上剪下来的。

“坦白说，我必须得说，我印象深刻！”乔琳称赞道，“一说玩的话题，你总是脑子里有无数想法，还是很绝的想法！”

利亚姆得意洋洋地说：“我也为我的机智感到不可思议！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聪明！”

乔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她不太愿意总是夸奖他的原因，利亚姆翘尾巴的速度太快，本来就在天上飘着，要是再给加点劲儿，他可能就下不来了！

但话又说回来，她一直觉得利亚姆同诺埃尔一样是个敏感的人，他们都有一种脆弱的神经藏在体内，只是用不同的方式保护了起来。利亚姆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拳头和率先挑衅的姿态，在任何人可能伤害他之前，他先做出一副要伤害人的架势让其他人知难而退。

不过他对她总是很好，也许是因为他们一起长大，他知道在她面前不用装腔作势。乔琳也不太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一直觉得没人能真的完全理解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因为人的思想是流动的，只要朋友间能相互理解就行了！

而且，她也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他们认识太久了，他们就是这样一起长大的，就像是呼吸和吃饭一样自然。你不会思考你每天是怎么呼吸的，对吧？

海边的城市总是风大一点，一离开火车站，乔琳就有点后悔自己没多穿件夹克了。

“来，套上！”利亚姆一下子就看出她有点冷了，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她。

“你会感冒的！”她皱着眉盯着他上身剩下的衬衫。

利亚姆瘪瘪嘴，摇头说：“我不会！我还觉得热呢！”

乔琳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他后才接过夹克外套，“好吧，我就穿一会儿，之后就给你。如果你冷了，你千万要告诉我，好吗？”

利亚姆笑着摇摇头，直接拿过夹克披在了她身上。她有点羞涩地把夹克套在了身上——倒不是为了穿利亚姆衣服这件事害羞，而是她实在觉得他会因为没有夹克受冻，她有点羞愧。

利亚姆的夹克套在她身上整个大了一圈，她把过长的袖子一点点收拢在手心，放在利亚姆眼里就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于是他顺其自然地偷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乔琳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好像是在偷笑她，质问道。

利亚姆笑眯眯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该走了！还挺远呢！”

乔琳也只好半信半疑地被他拉着向前走去。

他们走了一段路，找到了去海边的巴士。在坐车抵达距离海滩最近的车站后，他们两必须开始步行了。

在抵达沙滩前，他们需要穿越一处松林。福姆比是红松鼠的自然保护区，因此乔琳在穿过树林时一直在四处观察，想要找到红松鼠的踪迹。但遗憾的是，这种警觉的小动物似乎已经嗅到了生人的气味，躲藏了起来，她一只都没瞧见。

不过这也没关系，树林本身就挺有趣的了。眼下她鼻子里满是海风带来的味道，混杂着松树林和盛开的金雀花带来的香味，浓烈到让她只想打喷嚏。

“啊嚏！啊嚏！”

“见鬼，”利亚姆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背，“你不是对花粉什么的过敏吧？”

乔琳掏出手帕擤了下鼻子，摇了摇头说：“可能有点，但问题不大。我们继续走吧！”

这次利亚姆不放心一个人走在前面了，他慢下来脚步，开始抓着乔琳的手跟她一起前行。这有点不合适，但两个人都没对此提出异议，就好像他们小时候一同出去玩的样子，诺埃尔会跟在他们身后，对他们两过度活跃的精力翻白眼表示不满。

在乔琳意识到自己想起了诺埃尔之前，利亚姆说：“听！那是不是鹅群的声音？”

乔琳驻足听了一会儿，“对，这儿有个池塘之类的地方吗？”

利亚姆笑了，“那就太怪了！海滩旁边有个池塘？”

“池塘又怎么了？”乔琳嘻笑着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反正该死的就是怪极了！没有海滩旁边应该有个池塘！”利亚姆笑着追上了她。

“谁知道呢？也许是一些野雁子迷了路？它们叫起来跟鹅差不多！”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倒是把这片松树林快要走出去了。乔琳甚至没觉得有多累，她一直在跟利亚姆聊天，聊废话，不重要的话题和莫名其妙出现的想法，根本没时间察觉自己到底累不累。

等他们沿着小径穿过最后一丛树林时，福姆比海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远处大海正有力而稳定地拍打着海岸，近处潮湿的沙滩上裸露着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灌木根系和石头，偶尔还能看见之前游客丢下的垃圾。除去最后这点美中不足外，乔琳迅速被这种一望无际的宽阔感打动了。

乔琳有自信说她见过这世界上大部分著名的海岸，但每到一处新的海岸，她都会发现每一处海都不同。福姆比的海同英格兰北部的气质一样，带着一种平静中纡郁难释的沉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积而不发，等待着那个特定地时刻一鸣惊人。

它到底在孕育些什么呢？乔琳不知道。海洋之所迷人，不就是因为它如此伟大又不可捉摸，令人生畏吗？

利亚姆看着她放空的神情，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她回过神来微笑道，“我只是在想那些海洋艺术画家。只有你亲眼看到海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使用那么多种蓝色——因为海真的有不同的蓝！”

利亚姆不解地摇摇头说：“你可真无时无刻不在想艺术之类的事，不是吗？你和我们家孩子，真是两个满脑子都是幻想的怪胎！”

乔琳轻笑起来，朝他做了个鬼脸，“想艺术有什么错？”

“我只是不明白！”利亚姆耸了下肩，“而且我也没时间想这些事！”

“没错，你只是在忙着踢足球，在别人家后院捣乱，太忙了！”乔琳嘲笑道。

“你是在嘲笑我吗？嗯？艺术脑袋？”利亚姆笑着假装威胁道。他伸手去捉乔琳的腰，她笑着躲开，回嘴道：“那你就是足球脑袋！”

“足球脑袋有什么不好？我爱足球！”他一边大喊着，一边追在她身后。两个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在沙滩上玩了起来。

“好了，好了！”乔琳率先喊了休战。她累了，于是她放缓了脚步，被不讲公平的利亚姆捉到了怀里。“我说了停下来！”她笑着抱怨道。然后她推开了利亚姆。

他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我又没说停下来！你输了！”

乔琳耍赖道：“我没说这是个比赛！”

“但这就是个比赛！”利亚姆伸手敲了敲她脑袋，让她气呼呼地追在他身后，要打他。

这下轮到利亚姆喊停战了。“冰激凌？”他机智地喊出了关键词。

乔琳思考了一下，点了下头，“草莓味的！”

利亚姆笑了，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往不远处的冰激凌小车走去。

买完蛋筒冰激凌后，两个人便吃着冰激凌，开始沿着海滩漫步。他们时不时在沙子里发现一些惊喜，晒得半死的白色小螃蟹，某种破碎的贝壳，被海水冲刷得很亮的石子和密密麻麻在退潮后被留下来的附着在礁石上的白色藤壶。

“这玩意儿真恶心！我看久了就想吐！”乔琳抱怨道。

“那就别看啊，傻瓜！”利亚姆一边嘲笑她，一边用手去捂她的眼睛。

“可我不看路怎么走路！”

“拉着我的手，傻子，我会让你摔倒吗？”

乔琳狐疑地看向他，“你不会吗？”

“你又在故意气我了，是吧？”利亚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

乔琳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别让我摔倒，利亚姆。”她甜甜地说道。

“还用你说？”利亚姆撇撇嘴，却把她手抓得很紧。

他们走了一会儿，逐渐远离了人群，找到了一处干净且安静的沙滩。乔琳决定就地休息一会儿，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去。利亚姆直接坐在了她旁边。

枯坐了一会儿后，他开始感到无聊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我们又不能去游泳。”

“现在的水很冷，就算我们带了泳衣也不能去！而且你没看到那个警告标志吗？这儿有离岸流，不能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