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三层。”清休澜食指与中指并拢,推出了手中的牌。
沈灵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牌,然后又抬眸看向清休澜,说道:“用言灵,作弊。”
“我凭的是自己本事,怎么能叫作弊呢。”清休澜笑了笑,朝沈灵伸出手:“愿赌服输,给钱吧。”
沈灵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牌,轻叹一声,道:“如此,天机宗可真是没人赢得了你了。”
说着,他突然顿了一下,像听到什么动静一样抬眸朝某个方向看去,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也不一定。”
“哦?”清休澜伸手将桌上的牌整理到了一起,低着头理着正反,饶有兴致地问道:“不一定什么?”
沈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倒微微提高了声音,朝着某个方向喊道:“怎么不过来?”
清休澜忙着理牌,也没注意沈灵在和谁说话,疑惑地“嗯”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之后,才突然发觉不对,手中动作顿止,抬眸往沈灵看的方向望去——
应听声穿着一件如火般鲜艳的红衣,在外披了件白色大氅——好像是他的——站在那颗被新雪点缀的白玉兰树下,静静地看向这边,然后猝不及防地与清休澜对上了视线。
瞬间,他平静的黑眸就像一池被搅动的水一般,起了波澜,紧接着,他就转开了视线。
而清休澜的目光依旧落在了他的身上,想起那些突然冒出,像一场梦一样,却又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记忆,他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
应听声用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或许是因为紧张,清休澜甚至能清晰看到应听声指间被不断摩挲而产生的红痕——也不知道他在原地踟蹰了多久。
而即便沈灵开了口,他却还是站在白玉兰树下,没有过来的意思。
在清休澜还在慢慢消化应听声细微的变化时,沈灵回过头,看了清休澜一眼,道:“你还让他站那儿?”
清休澜似乎没意识到“只要他不开口应听声就会默认自己不该往前于是留在原地”这个事实。
但他接收到了沈灵目光中”喊他过来”的意思,于是抬起手,对应听声做了个“来”的手势,开口道:“听声……过来。”
喊出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时,清休澜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阴阳司那温泉小院中发生的几段对话,浑身颤了一下。
他真的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
应听声不会读心,哪里知道短短几秒清休澜就把自己整个人生怀疑了个遍。
他听到清休澜的呼唤时眼睛都亮了起来,提步就往前面走去——要是有狐狸耳朵的话,估计这时他的耳朵都巴不得要竖到天界去了。
应听声走到清休澜身边,没说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清休澜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有关他对自己的态度的信息。
但清休澜面色自然,眼神平静,与往常一样,并无不同。
应听声只好收回了视线,忐忑地喊了声“师尊”。
听到这个称呼,清休澜内心变得更加复杂,但他还是伸出手,替应听声把落在了他头顶的细雪抚了去,沉默两息,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离开时还是初冬,归来时却又过了一年。”
应听声轻轻“嗯”了一声,沈灵已经在他走过来时悄悄闪身离开了,在天机宗中也不必再避讳些什么。
他垂眸迟疑了一会,然后像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一样百般滞涩地说道:“……过完年后……我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应听声甚至不敢直视清休澜的眼眸,生怕望进那双金眸的瞬间,有些再难凝聚的东西就会如雪般散去:“……比如皮尔卡娅的故乡——我知道,在很遥远的西方。”
清休澜没有打断他,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着头,静静地听着。
“要是师尊介意……我也可以搬出去住。”应听声最后的几个字几乎要与雪一同融化,从树上滴落下来。
清休澜撑着头,轻声唤道:“听声。”
“……嗯?”应听声下意识应了一声,抬眸看向面前的清休澜,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眸中流转的情绪,就迅速移开了视线。
突然,清休澜往上一伸手,抓住了应听声胸前的布料,狠狠往下一扯,应听声完全没想到清休澜的动作,错愕地被拉到了清休澜面前,被迫与他对上了视线。
清休澜堪称冷漠的眼神几乎要逼得应听声落荒而逃,却又不忍挣开清休澜扯着自己衣服的手。
“我很生气。”
清休澜开口,眼中虽然冷,语气却是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
但应听声早已方寸大乱,哪里分辨得出来,几乎哀求地唤了一声:“师尊……”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要狼狈地逃走了?”清休澜伸出空闲的左手,抚过应听声的唇角,明明是极为温情的动作,清休澜的眼神却活像是在给应听声抹致命毒药一样。
“我……”
清休澜突然扬起了左手,应听声睫毛颤了一下,没有躲的意思,在清休澜面前半蹲下来,说道:“……师尊生气的话,就打吧。”
“打完……就不要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