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当着沈灵的面,应听声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于是,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沈灵之前说的话,随后便不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沈灵手中的动作。
沈灵伸手把帷帽上打结的珠翠一一解开,将白色薄纱皱了的地方抚平,然后才把帷帽重新戴到了清休澜头上,遮住了他的面容,以及大半身体,随口问道:“你还回天机宗吃饭吗?
应听声:“……?”
沈灵解释道:“我看你的表情,有点像是要离家出走的意思。”
应听声想了想,问道:“我要是离家出走了,师尊会找我吗?”
沈灵给了他一个“说什么废话”的表情,道:“你师尊不但会找你,还会来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看好你。”
“所以。”沈灵收回了手。
正当应听声以为沈灵要说什么,“别给我添麻烦,乖乖回去”之类的话时,沈灵却出人意料地开口道:“你要是真想走的话,不要自己悄悄离开,至少跟我打声招呼,我才好掩护你——至少能帮你拖个十天半个月。”
“……啊?”
应听声这下是真的微微凌乱了,沉默良久后,发出了一声并无意义的单音节。
“喜欢不是错。”沈灵抬手,一道道红色光芒从他的指尖流转而出,逐渐包裹住应听声,以及和他怀中的清休澜。
他的话音依旧平稳,似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震惊:“你暂时离开,也是给你师尊一点思考缓冲的时间。好事。”
明珠九盏花瓣中的光芒渐渐消失,然后化作了一道道璀璨的金色灵流,汇聚于应听声的身体当中。
应听声感到自己的视线在慢慢变得模糊,身体也沉重起来,就连沈灵的说话声都像被闷在水里一样,逐渐含糊不清。
他睁大眼,努力想要听清沈灵接下来的话,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慢慢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失去了意识。
闭眼前,他隐约听到沈灵轻叹一声,说了一句。
“我看你师尊对你,也绝非无情。”
——
等应听声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天机宗,此时正躺在雪霁阁的暖阁内。
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大脑慢慢清醒,不久前的记忆逐渐流淌在脑海当中后,才猛得坐起了身,转头看向周围——然后就和坐在桌边喝茶看书的沈灵对上了视线。
应听声被吓了一跳,沈灵却很淡定。
“比我预想中要醒得早一点。”沈灵放下了书,起身朝应听声走来,然后探了探他的脉,对他说道:“你也算是小死过一回了,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应听声摇了摇头,问道:“我师尊呢?”
“挺好的。”沈灵探他脉象无异,也就放下了心,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用灵力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就是还没醒。”
应听声接过沈灵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后就要掀被子起身下床,被沈灵拦住了,皱眉问他:“干什么?”
即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应听声的声音依旧微微带着沙哑,说道:“我去守着他。”
“清前辈没那么快醒,你守着并无意义。”突然,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应听声抬眸看去,果真看见许寄忱拿着一副对联走了进来。
这时,应听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们离开之前还在鲛人海呢,结果从阴阳司回来之后,居然直接回到了天机宗。
应听声不由得转头问沈灵:“那师尊留在鲛人海那具身体如何了?凉前辈呢?”
“失去了灵魂,那具身体自然就像花朵一般,慢慢腐烂了——凉倾在修不见黎,应该过几日就回来了。”沈灵答道,然后抬手接过了许寄忱手中的对联,问道:“怎么?”
许寄忱递过来的对联上只画上阵法和符咒,尚未题字,一片空白。
“要过年了。”许寄忱淡淡答道。
沈灵和应听声听到这句皆是一愣,随后恍然般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窗外已经淅淅沥沥地飘起了薄雪。落满了屋顶、地面与树梢,连雪霁阁外那棵都只剩下了几片枯枝败叶的白玉兰树都落满了洁白的雪。
雪挂在树梢上,好像它依旧开得烂漫一样。
“要到春天了。”应听声看着窗外,轻声道:“今年的新雪来的格外早呢。”
许寄忱跟随着应听声的视线一起,望向了窗外那飘飘扬扬,轻如鸿毛的雪,说道:“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应听声的视线就没从窗外的雪上离开过,眼眸逐渐虚焦,也不知他的视线究竟落在何处,又在思考着些什么。
一阵风刮过,窗外的雪顺着风飘了进来,应听声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哪怕是体温这样柔和的温度,也会将脆弱的雪慢慢融化。
看着从指尖流下的一滴水珠,应听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又要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