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六百五十一年,春和景明。
有传言,牧州沧渊秘境即将现世,萧允身为玄阳宗宗主首徒,奉师命带领一众师弟师妹前往。
萧允很少下山,下山也多数也只身一人,最多带上秦臻旻。这次,他要带领将近百余人下山。
启程之日,萧允拜别师傅出了殿门,拾阶而下,殿下面的广场上秦臻旻和其他弟子已经等候多时。
萧允走到队伍前,抬头看天,淡声道:“走吧。”
说罢,抬脚就走。
沧渊秘境在牧州,离玄阳宗不过八九天路程,萧允顺便沿途带着他们历练。
刚从小秘境出来,眼看天色已晚,于是便找了个空旷地方过夜。大家分工协作,结伴去捡柴火、清理杂草。
火生起来,天已经黑了。大家分散开,八九个围着火堆席地而坐,不在宗门,没了条条框框的规矩,众人聊起传闻八卦来。
萧允没和他们坐在一起,他走远了些,找了个地方坐下。
夜凉如水,前面小溪声哗哗。萧允把剑放在身侧打坐调息,旁边的嬉闹讨论声传入他的耳朵 ,
“秦师兄,听说归元宗出了个天赋举世罕见的弟子,不知是真是假?”
“是啊,我没见到过,不过据传此人天赋甚至比过了萧师兄,啧啧啧,我还听闻此人年纪及轻。”
“此次沧渊秘境兴许也会去,到时候看看。”秦臻旻摸着下巴,“我还挺好奇这号人的。”
“但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知道萧师兄会不会和他有话聊?”
“对了,那人叫什么来着,我之前听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好像叫殷珵!”
殷珵?
在一边打坐的萧允睁开眼,头往声音传来处一偏,他极少下山,也极少出门,大多数都时候都在后山修炼,这个人他似乎从师傅与长老交谈口中听到过。
殷珵,归元宗弟子。
这只是个小插曲,不过一路上,他听的此人的次数愈发多起来,不过他没放在心上。
几日后,他带着师弟师妹抵达牧州。甫一踏入,道路上随处可见穿着弟子校服的弟子,看这样子,此次沧渊秘境之行,怕是各大宗门都派了弟子前往。
客栈是一早就定下的,萧允带着身后一众人往客栈而去,一路上,人潮拥挤,随处可见三两结群的各宗弟子,街道两边吆喝声此起彼伏,大有一声盖过另一声的意思。
萧允被人推搡到,被踩了一脚,他抿唇替身前被担子压的弯了腰的妇人扶住差点滑落的篮子,“小心。”
妇人被路人挤到,身子站不稳,这里人太多了,她扶住篮子道了歉又道了一声谢,头都没空抬起,扶着篮子躬身挑着担看着脚下的路越过萧允走了。
萧允垂眸看着被踩了个印子的鞋子,摊手一挥,鞋上面的印子消失,他抬眼看着前面的路,“走吧。”
“诶,那好像是归元宗弟子吧?”进客栈时后面的两个人瞅着旁边一家客栈门口出来的几个人,不确定道。
秦臻旻早些年下山历练的时候碰到过归元宗弟子,他顺着两人的视线看过去,“是归元宗弟子没错。”
“师兄你说殷珵会在客栈里面吗?”两个师弟自小就在玄阳宗长大,从小听着萧允的传奇故事长大,在他们心里萧允在修炼上面的天赋早已封神,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能与之相比的人,心里一直好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不知道。”秦臻旻杵了他一下,抬起下巴,“要不你过去问问?”
“师兄我不敢,要不你去。”两人连连摆手,秦臻旻勾起笑,“我也不敢,我都不认识人家,贸然上前恐怕不妥。等着吧,秘境开启之时能见到的。”
一回头,萧允早已没了踪影,秦臻旻啧了一声,嘀咕道:“又一言不发的消失了。”
与店家说明,萧允上了楼上客房,客栈很大,客房很多,这家客栈里除了玄阳宗之外还住着其他宗门弟子。他的房间在三楼楼梯口第二间,站在楼梯口停了一下,往下看去,秦臻旻还和两个师弟在门口叫嚷不停,他们讨论的话题这一路来他已经听了不下十遍,轻声叹了口气进了客房。
晚上,众人在大堂用晚饭,萧允早已辟谷,不过他还是出现在此,他面前只有一盏清茶,秦臻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抬眼瞅了一眼对面坐的端正的人,太安静了,他想找个人说话,不然这饭吃着不香。
正想着,忽然看到今天和他在门口交谈的二人从门外进来,一脸衰像,秦臻旻朝他们招手,“来这来这!”
桌上还有空位,两人朝他走过来恭敬叫了一声“萧师兄,秦师兄”,秦臻旻示意他们赶紧坐下。
待两人坐下,秦臻旻随手夹着桌上的菜,左右打量起他俩,面露愁容,恹恹无神,“你俩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跟蔫了似的。”
其中一个叹声,双目无神道:“我和他刚刚在集市上遇到归元宗弟子顺带问了一家殷珵,表示对他的敬仰,还问了他们殷珵是否也在客栈中,能否引见一番,没想到他们说殷珵没和他们一起来,还说他下山就没影了,而且殷珵和另一人早就先他们下山了,不知道去了哪,连归元宗宗主都管不住他,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
“还说他喜欢凑热闹,转往热闹的地方跑,既然到现在都没出现,大概率是不来。”
另一个接话道:“所以是见不到了。”
秦臻旻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不是归元宗首徒?带师弟师妹历练这样的事也不管?”
“嗐,别说了,据我们遇到的归元宗弟子所说,要是真让他管了那才是完蛋,宗主第一个反对,据说他不靠谱,全宗上下都不放心把自己爱徒交给他。”
“他真这么不靠谱?”秦臻旻不信,他偷偷瞄了一眼他对面的人问道。
萧允就很靠谱,由他带领,师门简直放一百个心。
这两人虽同有誉名,在行为上却极为相反。
“看他们的样子不可能说谎,应当是真的。”手杵在桌上的那人道:“不过归元宗弟子说他们大师兄人很有趣,心怀正义,虽然性子大大咧咧,情绪上有点神经大条,自己摸索出的方法总会对他们倾囊相授。”
这个他师兄就不行,性子古板冷淡,寡言少语就不说了,师兄修的是无情道,全宗门独一个,和他们修的毫不相干,就算有方法他们也用不上啊。
萧允就是这样,听了这么久也能做到一言不发,淡然抬起茶抿了一口放下,秦臻旻吃好了放下筷子,看着萧允忽然道:“你对此人不敢兴趣吗?”
“修道之人当以静心为要,心如止水,天赋异禀之人天下不胜其数,若是人人都要感兴趣觉好奇,心里装着这么些东西,还怎么修道?”
“据说此人样貌明俊。”秦臻旻瘪嘴继续,萧允说的话就当没听到,“这样一个天赋与你并肩,样貌同样出尘之人你当真没有一点好奇?”
说完,他仔细观察萧允脸上的表情,毕竟师兄常年一个表情,他都看够了,任何一点波动他都能看出来,没想到萧允当真波澜不惊的说:“从未。”
好吧,果然心如止水,他就不该多嘴问。
次日清晨,萧允看到人齐了就带着他们外城外去,他们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旭日东升,道路两边的嫩草树枝上挂着朝露。
有弟子昨夜喝酒今早没能醒,他们在大堂等了近两刻钟才从楼上匆匆下来,弟子服都没穿好,腰带胡乱缠着,有等几人整理了一番才出发。
他们到时全面乌压压全是人,进不去,只能在外围等着。带人走近时才发现前面有两个散修,他们站的地方有点高,能看到前面全景。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动静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只见他们都转过身看过来,凑近小声说话,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同样是修道之人,隔着的距离不远,他当然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他就是和你并称的那位玄阳宗天才,叫萧允,已经突破化神境了。”
听耳边的人说完,那个人看着他微微一笑。笑起来眉眼弯弯,宛如漾着一江春水,明亮、璀璨、干净。
“他是修无情道的,据说修真界已经好几百年没人修无情道了,他可是唯一一个,和他身后的人修……殷珵,你在发生呆?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这可不行,人家修无情道的。”
殷珵。
萧允看着他,原来他就是殷珵。
他忽然想起昨夜秦臻旻说的话,殷珵样貌出尘,不过比起样貌,他的眼睛才更叫人移不开眼,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人陷进去。
“啊?你再说什么呢?什么行不行?无情道不无情道的?”
说着,他便转过身,他身边一直说个不停之人也跟着转回去,萧允带着众人停下,心里莫名一悸,他忽的抬眼探究地看过去,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直白,他好像发现了,疑惑的看过来,视线碰撞,对方朝他点头一笑,萧允点头回之,随后两人默契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余光一扫,他看到殷珵把手搭在旁边之人肩上,那人晃动肩膀向把他的手抖下来,不料被殷珵死死压住,丝毫不动。
殷珵目视前方,拖着语调,“别乱晃,站着累的慌,我借力靠一下又不会死。”
“殷珵,别逼我现在打你。”这人语气颇为咬牙切齿。
一声轻笑,“你打得过我?”
这时,风云大作,自中心掀起一阵狂风,吹的周围枝折草倒,众人使出灵力稳住身形,随即只听到一声闷响,狂风骤停,萧允撤开灵力往前看,只见中心出出现一道小口,里面漆黑一片,忽然转起来成了漩涡,开口越来越大,期间已经有人往里进去。
前面只剩寥寥无几,旁边二人也纵身跳入漩涡中,萧允回过头说了一句,“小心。”
言罢,也踏进漩涡中。一阵黑暗过后豁然开明,他下意识眯眼,适应过后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水域,无边无际,湖面点缀着几点石头。
风敛过,水面无波,恍若一面镜子波澜不兴。不对劲,萧允脚踩着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上,脚没动,手里的剑未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