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我厌弃的只是阿修罗,他现已不是了。”
“可你已经拆散了我和阿修罗!如今还要再拆散我和他第二次么?!”迟满猛地站立朝上呵道,再不是从前谨言慎行的模样,十分无礼,“混元珠你拿去便拿去,可为何连人也不留给我?!”
此刻已是穷途末路,若再窝窝囊囊不争取,则与芙蕖缘分就此尽矣。
徒弟这般失态,师尊倒笑了起来,也不嗔怒,也不怪罪,只淡淡道:“他已不再是阿修罗,亦不再是你爱侣,他现在是只对为师忠心耿耿的爱徒。为师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
心脏猛地被捶击了一下,汇聚了法印打算给老道一击的手最终还是隐进袖子里。
座上师尊似看猴戏般看他,笑得轻蔑又嘲讽,“便是他前世与你何等纠缠绵绵,如今也是喝了孟婆汤的人了。今生他愿同我随行,为师便是把他让给你,你猜他有几分愿意?迟满,为师见你一向最聪颖,怎么在这件事儿上却笨得要命?”
一席话犹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给本就寒冷的冬夜又添了几分冰凉。
再也争不出一个字儿,原是报应。
那时候阿修罗死于背叛,谁的背叛不必多说,虽然也是受人蛊惑。
但亲自动手的人,是我。
后来胸有成竹,只道是寻来混元珠芙蕖便能再有前世道行。踹翻师尊座台,掀翻这玉贞观还不就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可也忽略了,芙蕖没了前世记忆,心是会重新交付给他人的。
显然,如今芙蕖只愿师尊做伴,哪个的话他能信,哪个的话他不听,到时候又会是谁的劫数,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这下子,当真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重重摔回坐垫上,迟满此刻竟是彻底通透了。说什么渡芙蕖圆满,只要他不再整那些幺蛾子,芙蕖日后有的是好日子可以过。
咬咬牙,突然笑一下,心中说不了的苦闷。
恭恭敬敬再朝老道拜了个大礼,为他我师徒一场,也为叫他此后善待芙蕖。
“弟子蒙师恩教诲,百年修行,当感激涕零,铭刻于心。然弟子心性浮薄,俗念难却,每观师兄倩影,总忆红尘旧事,情难自抑。弟子非敢负师,亦恐有辱道门清誉,今祈愿待聚神宴后师放弟子重归尘世,再不及玉贞派门,还望师尊——成全!”
老道欣然一笑,也不说半个挽留,只摆摆手,吐个“好”字。
又是彻夜不眠,待第一缕阳光散进四方窗格,迟满眯眯眼睛,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芙蕖啊芙蕖,你总说看到我就烦得要命,等你回来后,我便不再是观中子弟,不再是你师弟,看今后谁还会来烦恼你。
拉开柜门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根羊脂白玉簪子,竟是和芙蕖头上那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把簪子取出,在手中细细把玩。
其实不然,这原本就是师尊赐给芙蕖的那支,是忘却前尘往事的法器。那时候原是偷偷从芙蕖头上调包下来的,后来一直藏匿在此处。
啧。
那时候只盼哥哥不要忘却我,可他心在师尊处,便是戴个假簪子,也还是甘愿随从师尊的心意。
我呢,那时间也并不曾知道,如今这支簪子还能成全我,忘却哥哥你。
把簪子往颅顶发髻中狠狠一插,只觉得一阵寒意袭全而来,没忍住打个激灵。
望着镜子中那双黯淡眸子呆笑片刻,笑着笑着,弯弯的眉眼中却滑下两行清泪。
芙蕖,此后我们各行其道。
此时还不知,再次与君纠缠,又是何种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