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整个汴京城起起落落,都是鞭炮声。
小年夜。
家家户户开始了祭灶。
丫鬟们忙着各处打扫,把灶君神像,贴在锅灶正对风匣的墙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鸡鸭鱼等物。
谢挽容寻了一套画笔,却凑不齐颜色。她抽不开身,着人先把这些东西连同几方白宣一起送去竹楼。
朝中祭祀大典从早到晚,夏远舟虽不是亲王,但也不得不早早入朝。
午后,江夏王府的门槛比市集热闹多了。
沾亲带故的人们开始陆续登门。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个时候纷纷冒头了。更有些浑水摸鱼的,想趁机引荐自己或是借故一睹王府千金芳容的……
送礼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偏厅里东西都堆满了。
不时有被塞了银子的小厮,进来探头。
谢挽容始终没有翻看过谁的画像,也没有对谁送出的礼表现出过分热情。
洛洛图一好玩,拿着笤帚随着众丫头们胡乱飞舞,扫尘不到一刻,便以笤帚作棍,耍起棍法。
她在一招霸气的横扫千军过后,朝天一式银蛇出洞,成功的捅了院中隐藏多年的马蜂窝。
一时马蜂飞得到处都是,院子里乱成一团。
谢挽容好不容易收拾了残局。
门房来报,温铭来了。
在这最忙的时候,温铭却突然登门拜访。
谢挽容想起昨日曾应下他今日午后造访之事,倒不好把人晾在一侧:“温大人今日不过节?”
温铭手上提着大大小小过节的礼盒:“下官孤身一人在汴京,也无亲眷,自是不必过节了。”
谢挽容想着:容城县破,槐安县多半难以独善,也难怪他无法返乡。想是一时半会也无法供职。
“温大人现在何处落脚?”
温铭刚要回答。
有小厮跑来:“小姐,廊上的灯笼不够了。库房钥匙在夫人那里,夫人在点祭祀的杯皿,不让人打扰。管家叫我来问问小姐有没有备用的钥匙?”
谢挽容无奈:“我怎么会有备用的钥匙呢?你去找廊下管内务的人,你找她要去。”
小厮退出去。
又有人进来问:“挂灯笼的长梯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谢挽容焦头烂额:“府上备着过节之事,有些乱……”
院外,扛梯子的小厮把刷红漆的工匠油漆碰翻了,两人口角继而扭打作一团,管事的婆子劝不住,咋咋呼呼到处喊人:“了不得,西苑跟廊外柳婶子家那小崽子打起来了!”
谢挽容刚与温铭寒暄几句,就被叫声打断,只得提了衣摆往外走。
温铭跟过去:“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姑娘只管吩咐。”
谢挽容喝住那打架二人,各记了两个板子,又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
恰逢此时,王妃由一众人簇拥着出来。
有丫鬟搬了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榻板上。
王妃倚栏坐下。她虽年逾四十,容颜却保养极好,唯有细看时,才可见眼尾一两条细纹。
“母亲……”谢挽容迎上去。
王妃伸手抚弄着她的头颈,拉着她坐到身侧:“累不累?”
谢挽容摇头:“年节将至,自然比往常忙碌些。想来母亲往年亦是十分不易。”
王妃笑意温婉:“我倒还好,有各家帮衬着,只你尚未成家便操持这些,怕是做不惯。近日往来的人多,你也不必感到有压力,若都不喜欢,只管告诉为娘,我与你父亲说,直接推了。”
谢挽容应声,又道:“直接推掉,怕是驳了众家面子,终归是不好。”
人群当中有个远房表舅奶奶与谢挽容是头一回见,笑道:“我看姑娘年纪也大了,总不出阁也不是办法,太太也不能总这样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