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拂晓,习惯早起的村子却因着昨夜的晚宴而惫懒了一回。
晨炊未起,家家户户仍是房门紧闭。
江离尘却难得的早醒了。
他先是倚坐在床头,看了会雪,又把连日来谢挽容给他备的厚衣服都折叠好,收拾在一个包袱里,之后,他去院子里拿了一面铁盾。
这面铁盾,是辽兵遗落的,被村子里的人捡了回来。
院子里有谢挽容时常搬药炉煎药留下的黑印子。
江离尘蹲身下去,在那印子上仔细抚摸。
谢挽容披着外衫,出来准备早饭。
“怎么这么早?”
江离尘辨了辨时辰:“卯时都要过了。”
谢挽容想起昨夜答应过他的事情:“便是出门,也得先吃早饭。”
江离尘摇头:“再吃,村子里的人便该醒了。”
谢挽容满脸疑惑,觉得村子里的人醒了也没什么不妥。
江离尘唇角略弯:“师妹,我想早点出去,看看日出。”
谢挽容又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日的行为透着古怪。
在村子里,难道就见不着日出了?
她不拆穿,返身去拿行李。
江离尘随口一提的“出门几日”,到了她这里却是大意不得:药首先是一定不能缺的,昨日那批货物里,有不少上好成药,这倒省去了她沿途煎药的麻烦。其次便是御寒保暖之物。再有盘缠,也得带上一些。
谢挽容把整理了一夜,整出的两大包袱东西带齐,又顺手把江离尘手上的行李也一块背到自己身上。
那块铁盾,她不知道有何用,江离尘不说,只坚持要带上,她便也随他。
“再等一会,我去牵匹马。”
江离尘拦住:“马就不必了。积雪太厚,骑马也难行。”
谢挽容闻言,猜想他并不想走远,多半就是沿河岸散散步而已。
那这些东西,准备得倒有些多余了。
毕竟光靠两条腿,这样的天气是哪里都去不了的。
两人也不同村里的人打招呼,一路出了村口。
高坡底下,是冻结的河流,玉带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光。
江离尘拾了两支一臂粗的长树枝,把铁盾扔到雪地上,双脚踩实:“师妹,你可知道天刑教除了毒功以外,还有许多别的功夫?”
谢挽容听他忽然提起天刑教,瞬间警惕:“你要做什么?”
江离尘眉眼染上笑意:“我若说我会术法,能带着师妹瞬移到河边,师妹可信?”
谢挽容明知他是胡说八道,仍顺着他往下说:“什么术法?”
江离尘粲然一笑,迎着晨光朝她伸手,仿佛当年站在山巅之上,手持权杖,意气风发的少年。
“师妹,你来。”
“站我身后,踩到盾上。我要作法了。”
谢挽容倒想真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双脚踏上铁盾站到他身后。
江离尘见她配合,笑容愈发明朗:“师妹可站稳了。”他两支长树枝分握两手,身形略低,树枝在雪地上一撑,铁盾唰的滑了出去,从高坡上俯冲。
两旁积雪飞溅,犹如千堆白浪卷起。
谢挽容不曾想这便是他所谓作法,铁盾滑出的瞬间,她身子惯性后仰,赶紧稳住了,双手攥住他的腰带,咬牙:“你胡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耳边风声与雪溅之声交替,江离尘一时半会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踩盾尾,带着她纵跃而起,避过一块岩石。与此同时,他脚下铁盾凌空翻转,再次平稳落地。
谢挽容:“……”
他们选的是最陡峭的一处雪坡,如此横冲直撞,直如跳崖般滑到河边。
江离尘去势仍不停,侧身踩盾,树枝朝后一撑,将铁盾滑入冰河,顺着河床向西数百米,拐过一个弯口,转向渡河。
谢挽容想起昨日,那小队人亦是以类似方法过河,嘱咐道:“你小心些,河水未必全都冻住了,有些地方冰结得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