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酒劲,陆岩叫嚣起来:“什么他不与我计较,是我,我不与他计较!”
谢挽容被他这样吵得心烦,转头要走:“咱们回去吧。”
身后一记雪球飞来。
谢挽容本能侧了侧身,才发现雪球不是砸向她的,而是直接砸在江离尘背上。
江离尘回头。
陆岩手中握着雪球,掂了掂其分量,又俯身下去多抓了把雪,加在上面。
瞧那意思,一个不够,还要砸两个。
江离尘漠然看着他:“你这是向我挑衅。”
陆岩不依不饶:“是又如何?有本事咱们比比?!”他是村中猎户,那一身气力也是他自恃的资本,拉开架势。
江离尘冷笑:“这可是你说的。”
谢挽容头疼:“你与一个醉鬼较什么真?”挡在他与陆岩面前,“好好的,不如都散了。”
她这举动完全是为陆岩着想。
天刑教的手段,可不仅仅局限在武功。要真正敌对起来,十个陆岩也不是一个江离尘的对手。
陆岩侧头瞧着她,忽大笑起来,冲上前去,作势要按住她的脖子去亲。
江离尘眸间的颜色骤冷。
谢挽容抬手抵挡,没等陆岩凑近她的脸,便一脚踹出,想起他只是个普通人,临时变招一掌切向他的颈沿。
陆岩哼都没哼出一声,直接被打晕。
谢挽容明知他心有所想,就不好再去扶他:“我找人送他回去。”又不放心江离尘与他单独在一处。
江离尘历来是心高气傲的,适才被他这样一番寻衅……
“我……先送你回房间去。”
江离尘看了她一眼,终是什么都不说,转身便走。
谢挽容叫人将陆岩拖走,又重新回到院子里,把适才熬好的虎筋虎骨膏盛出来。
有村民送来碗甜食,是最寻常不过的姜汁红糖煮鸡蛋。
谢挽容一并端了给江离尘送去,看他脸上并无表情,便知他余怒未消。
“他酒喝多了……”
江离尘:“哼!”
谢挽容担心以他的脾性,会对陆岩暗下黑手,少不得耐心性子待他气消:“酒后的话做不得真,待他醒过来,说不得要有多后悔……”
江离尘问道:“你适才那一脚,为何不踢下去?”
谢挽容暗想:我若踢重了,他此刻安有命在。
“他喝多了才会对你出言不逊,你……”
江离尘冷哼一声:“那是酒后无德。”
谢挽容叹气:这话倒是不错的。
“无论如何,为了个喝醉的人生气,总是不值。”
江离尘双手握拳压在膝盖上,目中似已染血:“我后悔先前没有直接废了他的双手!”
谢挽容暗自摇头:他果然很生气……
“你……那也未免太过,他只不过是说了一个……”
江离尘忽问道:“他可有一丝一毫的碰到你?”
谢挽容满心烦躁:此人气性如此之大,不过一句无心醉话,就要卸人家一双手。
低头拨弄着汤勺:“……我怎么可能让他近得了身。”
“你这人,戾气如此之重。当年在天刑教便已是人人怕你,如今对着普通百姓,你也不留一点情分……何必要活得那样神憎鬼厌的。”她实在不懂如何宽慰眼前这人,话说着说着便成了数落。
江离尘:“……”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低声道:“师妹,此人借酒撒泼,并非良配。你若要托付终身,这样的人是万万选不得的。”
谢挽容:“?”隐约觉得这话题的方向不太对。
江离尘继续说道:“不论是他,还是日后的其他人均是如此。酒品如人品,似这样的人,是断不可交的。”
此时,他身上怒意已敛,容色真诚,冷月下整个人温润如同白玉。
谢挽容只道他是为陆岩挑衅一事生气,不知话题如何又变得谈论起她来,顿时哭笑不得:“你不生气了?”
江离尘转脸,望向窗外橘色的灯。
不时还有一两声喧哗透过浅薄的窗纱入耳。
“生气。但不是因为师妹你。”他声音略带沙哑,缓缓补充了句,“我家师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人。”
谢挽容:“……”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接话,“……吃药吧。”
江离尘接过药碗。
谢挽容又道:“药糊了会更苦,但药效仍是在的。”
江离尘抄起一勺药膏放进去嘴里,眉心抽搐了下,迅速拧成一团……
谢挽容细辨他的神情:“很苦?”
江离尘淡道:“不苦。”又继续挖起一勺,很快将那碗糊了底的药膏吃完。
谢挽容送过碗糖水。
江离尘闻到糖水中一大股浓郁的姜味:“驱寒的?”
谢挽容点头:“嗯。”
江离尘把碗暂搁到窗台:“师妹,明日我想出去走走。”
谢挽容犹豫:“才刚好一点。”
江离尘道:“听闻师妹这几日都在冰钓,我只在书上看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谢挽容迟疑有会,也担心江离尘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待自己出门后便直接找上陆岩秋后算账。
天刑教的毒物防不胜防……
“好吧。”
江离尘得寸进尺:“师妹,你收拾一下行李,咱们多去几天,夜里搭了帐篷,可以在雪地里看繁星……”
谢挽容不等他说完,直接拒绝:“不行。”
且不说现在天气太冷,不适合露营,便是可以露营,以他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江离尘轻“哦”了声:“师妹不答应,那也罢了。我这几日都留在此处便是。是了,前儿我好像见到这屋里有蜈蚣……”
谢挽容心头一跳,压低嗓门:“你可别乱来!”
江离尘眨眼,似听不懂她的话。
谢挽容板起脸,又觉得眼前之人可恶起来:“你威胁我?”
江离尘单臂撑着窗台,懒声道:“我怎么敢。就是担心这屋子简陋,不知会不会有什么虫子来咬人,所以提醒师妹一句。”
谢挽容咬牙,隆冬之际,怎么生出虫子?
“我带你出去。”
江离尘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好。”
谢挽容摸了摸他放在窗台那碗糖水,已经快凉了,用勺子在鸡蛋上戳了个洞,让糖水灌进去:“村里凑点吃的不容易,好歹吃一点,别糟蹋了。”
江离尘这会倒不推了,低头喝了几口。
谢挽容默然瞧着,忽觉他的脾气,某些时候和那些性子顽劣的孩童很像。
一旦要到自己心仪的玩具或者是糖,便肯听话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