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来,她便丢开纸笔,对洛洛说道:“写三个方子,一个补气血,一个清内毒,一个祛风寒。至于用药价格……”谢挽容犹豫了下,出于医者本心,“倒不必省了。”
“嗯,好。”一时洛洛拿了笔墨,拟好三张方子,递给她看。
谢挽容看她写的方子对症,用药却也温和,点头赞许:“进步许多。”
帘外,军医背了个药箱,受贺青之命,前来与江离尘看病。
他显然已经候了有一会,肩上满是落雪。
谢挽容将他迎进来。
那军医一番摇头晃脑的把脉,得出结论:“这位公子是皮外伤,又感染了风寒,性命无碍,只是身体虚弱,待老夫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便可。”说罢又取了个药瓶,“此药用于创口,早晚一次。”
谢挽容待军医开好方子,将他送出营帐。
洛洛拿着药方看了两眼:“这方子,开的药怕是猪都不吃的吧。”
谢挽容将军医写的方子折叠起来,收到袖中:“按你的方子取药。”打起帘子朝外看了眼,雪仍是大,“洛洛,你去一趟吧。”
洛洛看她将那军医的药方收起来:“师姐,这样的方子,你还留着做什么?”
谢挽容微微一笑:“别人也是一番好意。”
洛洛不服气:“可他医术确实不如何。”
谢挽容轻“嗯”了声:“可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投身落月派。他只是个军医,这个方子是尽了心去开的。”
洛洛嘟嘴:“师父说了,医者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医术,方称得上济世悬壶。”
谢挽容点头:“是这个道理。但也是在名师指导下,且还得有天赋。”她知道洛洛年纪仍小,容易较真,也知道她身为落月派弟子,有门派本身的优越感。
轻推她一把,“快去买药。”
洛洛指了指军医留下的药瓶:“那这瓶药呢?”
行军打仗之人粗糙惯了,小伤多半不叫伤。谢挽容看那只是最普通的金疮药:“还是用我们自己的。”
洛洛这才心满意足:“嗯。”
谢挽容又叮嘱道:“在外头借了军马,入城可不能骑。”
洛洛一阵风似的出了帐子,远远回道:“不骑马,我用轻功去得快。”
谢挽容又唤了名士兵进来帮忙上药。
那士兵实诚,只当落月派伤药也与普通伤药无异,毫不吝惜厚厚的敷了一层又层。
待他收拾完,谢挽容看到自己一盒紫玉膏瞬间见了底,心脏仍是有些抽搐般的疼。
过不了多久,洛洛雪人似的,从外面大包小包回来。
谢挽容看她买了许多蜜饯零嘴,却唯独没有药。
“药呢?”
洛洛朝帘外指了指:“那位温大人说他去买了。”又道,“他说给人治伤的事宜他来打点,我便顺道买些吃食。”
谢挽容一阵无语,迭声催她去换身干爽的衣衫。
忽闻温铭的声音自帐外传来:“郡主,下官方便进来吗?”
谢挽容无法,只得打起帘子出去迎:“温大人。”
温铭整了整衣襟,冲谢挽容长身一揖。
谢挽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帐篷:“我师妹仍在更衣……”想着让人站在雪地里说话,终究不妥。
温铭已先道:“是下官打扰了。郡主要的药均已按方子买来,依着那位洛洛姑娘的说法,选最好的药材。另外我看那位伤者衣衫单薄,便顺道去了趟成衣铺。”
谢挽容先接过药,看他还额外买来了冬衣。
那冬衣的衣料厚实,质地上乘,比之他身上那身青布衣不知好出多少倍。
“这些药与衣物的费用,我结算与你。”
温铭忙拱手道:“只是一点心意,郡主不必客气。”
谢挽容摇头:“已经辛苦大人跑腿,怎么好意思再让大人破费。”
温铭叹道:“若按这么说,下官身为槐安县父母官,上山是为了调查辖内人口失踪之事。铲除恶贼、保一方平安更是职责所在。如今已劳烦郡主出手杀贼,又怎好要郡主再出资救人。”
谢挽容暗道:那些贼可不是我杀的,救人也非我所愿。只是这话却不便出口:“那……大人辛苦了。”
温铭闻言,便知这些东西她算是接受了,心头一松:“为官者心系万民,何来辛苦这一说。”想了想,又道,“郡主可是需要煎药,不如由下官代劳……”
谢挽容心中确有一千一万个不愿给江离尘煎药。
然则这三个不同方子需要不同火候,其中有几味药十分特殊,需得掐算时辰放入,实在不宜假手于人。
“煎药之事,我来就好。”
温铭寻思:她乃千金之躯,岂有亲自给人煎药的道理,这话多半就是托词……
他有心想要挽回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却又不得其法,一时间竟有些尴尬起来。
谢挽容看他始终面带踌躇之色,猜想他心中定是对误认了自己是盗墓贼一事仍有顾忌,索性主动开口:“温大人,白石山之事,乃是一场误会。事出突然,若我是大人,依着当时情形,也免不得会将我与师妹认作是山上的凶徒。大人行事谨慎,请来贺叔叔帮忙更是尽责而已。此事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因此大人也无需刻意记在心上。”又道,“这一路出行,原是我不愿旁人知晓我的身份。此处也并非朝堂,因此温大人无需称呼我为郡主。”
温铭听她主动把话挑明,心中仍有几分忐忑:“郡……容姑娘如此通透,实在令下官钦佩。只是……将姑娘误作贼人,毕竟是下官的过错,姑娘如若有需……”
谢挽容点头:“我若有需,必会请温大人帮忙。”
她婉转谢客。
温铭闻言,只得拱手:“那……下官就不打扰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