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宫的主厅外竹影萧疏,内里是三面游廊,朝南的客厅一字的花墙,北面用锦缎的秀女图围屏围着,内里摆着一张桐柏木长书桌,上面放着几卷经书,地上的铜炉内熏香芬芳,顺带烤的暗青色的地砖热意暖人。
春意已然盛放。瑶草琪花在花墙上逞妍斗色。
赵庸睁开眼,见桌边金蟾香炉檀香袅袅,桌上摆放的字帖笔墨还未干透,孙文素背立在湘妃竹制的书架前,周身都铺着冷金色的日光。
赵庸心中郁结,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觉。
孙文素翻着手里找到的经书:“醒了就起来吧,你睡得时辰已经够多了。”
赵庸再榻上翻了几个身,心中煎熬难耐,最终还是爬坐了起来。
赵庸问孙文素:“疆北的战况如何了?”
“今早有人送来了一张捷报。”孙文素继续翻着经书,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首战告捷。”
那接下来,就是黎明清了。
孙文素食指卷着经书的页角,任是将其揉得卷皱了也没发觉。
“那商道之事呢?齐…周大人,周大人如何了?”提起周衔思,赵庸心中无比庆幸,他庆幸那日赵佻没看周衔思的折子,庆幸对方的自负让他有了反击的机会。
孙文素回身看向赵庸:“八王已经同意他开辟商道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赵庸舔了舔干涸的唇:“那琮儿呢……琮儿有夏先生教导,应也还好……”
孙文素“啪”的一声合起了经书。
“难怪你厌恶我,仔细想来,我是这样的没用。”赵庸面色发苦,“如果我能早点看透,杨阁老也……”
那日长信宫中,孙文素自请废后,字字珠玑,如天降甘霖醍醐灌顶。再到后来,二人以胡笳十八拍为号,赵庸假意中毒,孙文素假意投诚。
“别指望我安慰你。事件事就没有早知道一说,姑母后半生日日为你担忧,你却学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她早知道,兴许就不会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孙文素坐在了黄花梨的椅子上,继续翻看原先的经书,“如今你是八王的阶下囚,不是明德帝,而我,是奉命看守你的衙役,你我之间,无需多言。与其在这悔不当初,我劝你不如好好想想,等出去了该如何继续做好你的明德帝。”
孙文素真是冷漠得像块冰。赵庸想。
他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份冰也有融化的一天,只是融化的对象不是他。
从孙文素入宫起,他心中就明白她是他的妻,按照辈分,他应该唤她声“阿姊”,族中偶有胆大的长辈逗趣,让他唤她阿姊,每每如此,好脾气的他也会动怒。
在他眼中,那不是他的阿姊,那是他的妻。
白玉无瑕,海棠醉日。
雪白的信鸽自花墙外飞入,孙文素抬手,任鸽子踩在自己的酥白的腕上。
赵庸从榻上爬坐了起来,问道:“是谁的信?”
深宫墙垣,早已被赵佻的人监视得密密麻麻,别说鸽子,一只蚂蚁出去都困难。
看来赵佻也没蠢到对她完全放心。
孙文素道:“我只有一次带信的机会,是留给你写给周衔思的。”
周衔思身系疆北和商道,处在旋涡中心,赵庸所有的希望都押在她的身上。
赵庸说:“我答应你。”
腕上的鸽子“咕咕”地催促,孙文素看向赵庸,眉间是不解。
“我知道你助我,是因为皇祖母。”赵庸心中下定决心,“阿姊,我答应你,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会真正的放你自由。”
赵庸说得字字清楚有力:“天高海阔,永不复见。”
孙文素看向赵庸,眉间松快,似还带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既然你是主帅,那就拿出点主帅的样子。”
“让周卿不惜一切代价助力黎家,给疆北的军械,由她亲自护送过去,与赛坎这场仗,我们只能赢不能输,疆北的百姓苦了太久,太久了……”赵庸舔舔嘴唇,接着道,“我与赵佻的事,是家事,这笔账,等到天下安定时再与他算也不迟。”
*
炉灶的火候烧得十分旺,周衔思放入事先熬好的蜜糖,等烧得差不多了再将芋头放进锅里。
金黄的蜜糖裹在芋头上,不一会儿就成了如蛛网般细密的蜜丝。
“小捡!小捡!快给我盘子!”锅中拔丝芋头烧得正对火候,周衔思盯着芋头,手下意识地往后伸,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莲花曲口盘。
男人的手净白修长,骨节分明,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手。
周衔思没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