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还是李长流的死亡太过突然、莫名,叫人毫无防备……叫她费心搭建的,没有哥哥的以后轰然倒塌。
只剩一个“如果”的念头在心底滋生壮大。
这几日不眠不休,又哭了一场,这双杏眼又红又肿,嘴唇干涩起皮。江执挥去心中另一双眼睛的影子,拍拍她的肩,起身要给她倒水。
屋外冷风簌簌,扑面而来。席卷在风中的不是烛火气,不是檀木香,更不是山中草木清爽的气息,而是一股刺激、令人晕眩的气味。
有人——
心中警铃大作,江执停住动作,冷眼看着和往日一样的空地。
他将李长兴拉至身后独自去探探究竟。几乎就在一瞬间,屋顶跳下一个蒙面男子,他袖中拉张到绷劲的暗器顷刻射出,江执眼疾手快,拉着李长兴后退躲闪。
两人为了躲过伏击,离敞开的大门远了好几步。在他们躲避的时候,两侧大门砰然紧闭,薄窗外人影绰绰。
潜伏已久的计划得逞后,来人立即将他们困在屋内,门紧紧锁上,不断往门口泼洒火油。
明亮的火光从屋后蹿起,电火行空般跟着早早布下的火油蔓延开。热气升腾,烟雾滚滚,小屋四面木墙顿时变成不可触碰的火海。
江执起初以为这是大火引起的浓雾,但他很快发觉气味不对,这分明是致人昏迷的迷雾。屋外的蒙面人生怕他们还有力气逃,卯足了劲要致他们于死地。
江执把李长兴留在安全的地方,再用茶水灌湿手帕,让她牢牢捂住口鼻。她乖乖照做,贴着李长流的棺木,脸颊被烧红,心头狂跳不止。
转眼间,这小屋宛若火烧地狱,四面墙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火势不断扩散逼近,蚕食他们的生路。
屋外是人非鬼,这火也是真的烈火,符纸用不上,江执只得转身去破门。
入眼满是橙黄赤红的火焰,热浪中飞舞的白布很快被点燃,被烧断的布屑带着余烬下落。李长兴反应过来,立即揭下棺木附近的白布,才捡起长凳去砸窗。
两人没有交流,未及深思,还是一致选择尽力护住那个不会再动的人。
门外被人死死堵住,江执拿剑破门也无济于事,他砍断了门闩,还有一人抱臂粗的木棍抵着门。
李长兴幸运地找了一处破口,她奋力砸开那扇窗。屋外明亮的天光出现在眼前,她喜出望外,要呼唤江执。
才发出一个字音,破口外蹲守的人猛地往里泼火油。
火油夹杂着破洞边沿的火扑面而来,好似市集上含酒喷火的卖艺人。
事发突然,她忘了躲避,眼眸一瞬间放大,直愣愣地看着它靠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变成火人的时候,本在门那一侧的江执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她的身边,将她一把拉紧怀中。
破口的烈火爆鸣中,还有穿风越火而过的箭矢声。
李长兴一眼未眨,只听到江执有力的心跳声。喷薄而出的火没碰到她,她赶忙挣脱环抱,去检查恩人的伤势。
江执拉着李长兴躲到一破窗的右侧,擦着火而过,身上染了火但并未伤及根本。
房屋内的温度极速上升,两人被热红的脸在铺天盖地的橙色火光中显得更加通红。除此之外,江执没有任何变化,他面容冷峻,松开李长兴后只是淡然地拍灭手臂一侧的火苗。
屋外的人好像有用不完的火油,破口处就像一座小型火山口,不断喷发致命的火焰。
“哈哈哈还想逃。”
炽热的火炉外接二连三地传来冰冷的嘲笑,听声音,大概有五六个人。
就在两人寻求出路的时候,屋外的人还起了争执。
这样大的火,引来了寺庙的僧人。见纵火者光明正大地伫立在现场,胆小些的僧人都悄咪咪躲了起来,生怕被人发现灭口。
这几人的穿着打扮一看便不是官府的人,估计是看到通缉令自发除恶的人。
老僧只当寺庙的隐患终于暴露,硬着头皮出面阻止,以免火势蔓延,伤及无辜。
领头的覆面男子,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眉宇间尽是戾气。
他二话不说把刀子架上老僧的脖子,威胁道:“此事与你无关,这屋子的亏损会赔你的,你要做的就是闭上你的嘴,现在有多远滚多远。”
老僧转着佛珠,正欲解释:“阿,阿弥陀佛……”
领头的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刀往前送了送:“阿你大爷,滚一边去。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庙还想要的话,就乖乖听话。”
另一道年轻些的声音附和道:“赶紧滚,别多管闲事啊,烧个死人你也要管,信不信把你一块烧了!”
佛家净地口出狂言,纵火杀人。老僧面如猪肝,饶是如此他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院外的小僧见此情景,暗暗下山报官去了。
无理无德的人自然没有太多顾及,只要能全身而退,他们哪都敢撒野。就算是官府重地,那些不要命的恶徒也敢招惹。
故此,受命来毁尸的几人蛮横不讲理,只要没人提,他们就当不知道里头还有活人。
有又如何呢,他可都听见了,里头的活人还寻思着害人呢。
他抱起手轻挑嘴角,晃悠晃悠手中匕首,姿态轻慢地想。一并烧死,回去讨个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