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颔首:“祝你成功。”
杜行谦:“……”
不是的,他做了的。
能说的也都说了,在旧城的刑台、牢狱、寒窟……他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没有人会信的,没有人,留给他的只有一片深深的无望。
头好似一万根长针在扎,旋转着钻透他坚硬的颅骨,冷汗顷刻间落下,视野染上黑边。江执用手按住也于事无补,他忍着疼对晦暗光影中离去的人喊道:“他不是我的人!过去和现在也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病弱的孩子。”
“放心,该死的只有你一人罢了。”
该死的,确确实实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
江执顿时卸力,伏在桌台上急促地小声喘息着。针钻般的痛让他目眦欲裂,反反复复好像非要带着什么东西钻进他脑子里。
他闭上眼,混乱中浮现出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们的重逢不会须臾就要散了吧?
角落的齐明早在迷糊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江执忍着痛就这么无声坐了一宿,在看不到天光的地方等天亮。
天微亮,雾蓝色的光笼罩整个鹊城。
无人问津的告示栏,那幅张贴了月余的通缉令被身穿官服的士兵揭下榜。城角刑场,有几人提着灯在清洗准备,路过的二三百姓好奇地打量着,今日不知道又要处理那个人犯。
询问之下方得知今日要处死的竟然是两百多年前的澧城二殿下。此事一出一传十、十传百,天还未亮透,刑场外就围满了看戏的人。
然白云苍狗。
等到太阳照亮整个刑场,都未见受刑人出现,行刑人的脸色渐渐由青转紫。
双手被束缚,全身不得动弹,被驱邪除晦的符绳和铁链缠绕……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住江执。
然而江执在出了笼子的那一刻就发现自己可以唤符了,或许他们应该把笼子做小一点,剩下的做成铁链缚在他身上,这样他就难逃了。
江执本想着在刑场上造场大雾、火海,留点假体残骸再假死脱身,换取短暂的宁静。但没想到,他才出牢狱不过几十步就被人劫走。
若之前千古罪人现世逃窜只是传言,如今就变成了实打实的逃犯。
但他没有办法对好心救了他的人说什么,毕竟他也不知道江执本来的打算。逃犯就逃犯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当了。
两人躲到一户人家的后院,院外时不时响起奔跑搜寻的脚步声。
“喏,你丢的东西,都给你拿回来了。”
江执接过黄作颜手中的物品,香囊、符纸、铜板、挎包一个不少地从牢狱狱卒的手中拿回来了。
“多谢,你来救我,你家大人知道吗?”江执道。
“知道啊,不是说要一块去旧城吗,毕竟你对旧城熟门熟路,我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不过大人正在处理林章的后事,便由我来救你了。”黄作颜笑道。
“谢谢你出手相助,但去旧城的事,我们即日就要出发了。到时候若能在城内遇见,有什么要我做的,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比起已经逝去的人,他自私地,更想抓住眼前人的生死。
不知旧城如今困了多少游魂,当初祭天池渡魂好像没有渡走多少人。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已经在几百年的刑罚中失去神志、灰飞烟灭,偏偏独留苦主不得安息……等替他们找到救命的药,他就要彻底为这件事做个了结。
可是当下还有一件事让他惶惶不安。
他从牢狱大门被押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兄妹三人的身影。或许他应该往好的方向去想,兄妹三人已经在客栈收拾行李了,可从昨夜那滩血开始,他的心就乱成一团。
江执神色凝重,转身欲走,被黄作颜一把拉住:“诶,现在外面到处抓你呢,去哪?”
江执道:“回去找他们。”
黄作颜道:“不用去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容不得你,你要做的就是跟我们去旧城,至于他们,你也不用再管了。”
“为什么?”
不安的念头不断放大,被抓住的手忘了抽回,他僵硬地等他下文。
“李长流死了。”
狂风大作,将他话语送至耳畔,江执恍惚一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
“你不就是想替他们找药吗,现在人死了,他们也不需要你了,说不定还不想看见你呢,何必凑上去讨嫌。”
死了,怎么会……
思绪中反反复复只有李长流三个字,再无法顾及其他。
“我去看看他们。”
江执甩开他的手,彻夜未眠和疼痛的煎熬让他脚步漂浮,险些站不住。
黄作颜在他身后站立,不再劝阻,端着手看他略显疲惫的背影,给他指了一条路。
“城郊北林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