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刚听了老张的指示,一直在等于景深的反应。果然,于景深转过身对她正色道:“我自首。”
按照于景深的说法,弟弟是共犯。刚出了警察局半天的于景荣又成了犯罪嫌疑人。这边留下一个警察在医院看着,小何带于景深回了警察局。
老张看到于景深的那刻喜忧参半。喜的是,于渊这个案子,他终于肯说真话了;忧的是,能让他选择坐牢来避险,他身上肯定摊了更大的事。
又回到审讯室,这次是老张亲自审问。
端了杯茶过来,老张不紧不慢:“不着急,该交待的早晚要交待。先说说吧,为什么改注意了?”
于景深直视老张,没打哑谜:“我弟弟惹上了对头,这个对头在境外。你们管不了。”
“管不管得了,得查了才知道。”老张打开杯盖,吹了吹茶叶末。
“能查到最好的结果,就是找到肇事司机。我猜这个人根本不认识我们。没有杀人动机,就只能按交通肇事定罪。三年五年,又放出来了。你能保护我们三年五年吗?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真的出事,你们查得再明白对我们也没意义了。”
一番话犀利直白,老张心里也认可。可眼皮子底下有犯罪发生,就这么放任不管他又做不到,争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对方如果追杀景荣10年,你们可以一直贴身保护他10年吗?”
这番话让老张彻底哑火:“工作有轻重缓急,预防犯罪也是我们的工作,但是,还是以侦破已经发生的罪案为紧要。”
“所以,说正事吧。你想从哪里开始问?”于景深一句话拉回于渊的案子。
“于渊怎么死的?”老张目光如炬。
“他和我弟弟争执的过程中摔倒了,运气不好,正好在摔在我妈的发卡上,那个发卡是金属的,直接嵌到了后脑,流血太多,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老张微微眯着眼睛:“你到家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是。”
“说说怎么抛尸的?”
“用床单把尸体裹住,塞进行李箱,一直拉到河边。捡了几块鹅卵石放进箱子里,沉河了。”
“具体分工是什么样的?”
“我拉箱子,弟弟在一边盯梢。然后我装作在路边休息,他去河边捡石头。”
“你们不是在河边放得石头吗?”老张问道。
“晚上有散步的人,怕被人看到。在路边的树影里做的。”
“也就是说,在于景荣捡石头的时候,你一个人守着于渊的尸体。你确定他死了吗?”
“他没有任何动静。”
“放石头的时候,尸体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只是拉开一条缝匆匆放了几块,没看到什么样子。”
老张靠回椅背,没再问什么,只是久久地盯着于景深。这样长久的注视很容易激怒别人,或引起别人的紧张、难堪。
可于景深始终面色平静。他虽然26岁,却有一颗千年古井般漆黑而深不可测的心。
“听小何说,你愿意作证你弟弟有罪?”过了许久,老张又开口。
“是。他的真实出生年月是2000年1月,案发时他已满14周岁,不能脱罪。”
“也许只是失手……”老张又吹起了茶叶末,不紧不慢道。
“不是失手,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于景深平静地像在说别人家的事:“那天景荣回家,撞上了于渊,知道他偷拿了妈做手术的钱去赌,还知道妈病发的时候他就在家,可他没救她。”
提到母亲,于景深的语气才有一丝波澜,简短的恢复后,他继续道:“不管是故意没救,还是没能救她,都没有差别。我妈被他祸害了一辈子,最后死在他手里。那天在家的不管是我还是景荣,都会动手。”
“动手杀了他吗?”老张追问。
“血冲上头,只想动手,没考虑后果。”于景深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毕竟是父亲,也只是狠狠打他一顿,不会真的要他死。”
于景深比于景荣难对付得多啊。老张咂摸着他最后这句话,总感觉后半句说的是弟弟,而前半句更像是自己。
甚至都不是“血冲上头,只想动手,没考虑后果”,而是考虑清楚,就是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