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也纳闷，怎么最近老有人打听于渊一家的事。

之前住在下城区，和姓于的做过几年邻居。一家四口刚搬来时看着都挺斯文白净，邻居们还愿意多交往交往。后来发现这个姓于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没钱又好赌，借了一屁股债，时不时就有债主上门闹得鸡飞狗跳。

邻居们慢慢地就不爱跟这家人来往了。直到有一天，这家人突然消失。老方只当是他们欠钱太多，出门避债去了。

早上去买煎饼果子时，正好碰上一楼的老许，就又想起了这家人。老许是个退伍老兵，搬来得晚，据说当初他拿着转业费做生意，做啥赔啥，眼见着四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最后不折腾了，看这个小区房价低，买下来打算养老了。他和那家的女主人刘美莲，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哎，老许，你还记得姓于的吗？以前住你对门的那家！”摊位上的大姐正在摊煎饼果子，闲着也是闲着，老方搭起话来。

老许面上有点不自然：“都十来年前的事了，怎么想起他们？”

老方的眼光带了点不怀好意的笑，审视着老许。

姓于的长得人模人样，干得全不是人事。除了赌钱赌到家徒四壁，还时不时打老婆。邻居看不过去最多在边上劝两句，谁也不想去招惹这种人渣。老许不一样，他一个当兵的可见不得打女人，真让他碰见，他真动手。

于渊吃了两次亏后就知道打老婆要避着人了，可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出于渊的老婆刘美莲和老许不清不楚，要不怎么就他上赶着去拉架呢？一层两户，于渊经常不在家，老许又是个单身汉。这瓜田李下的，传多了总有人信。

流言一出，老许自己都为难起来。路见不平不拔刀吧，心里难受；可真出手了，又好像做实了传闻，让刘美莲的处境愈发艰难。

“说说吧，”老方用胳膊肘怼了怼老许：“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可怜人让我碰上了。真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再说人都过世了，就不提了吧。”老许叹口气说道。

死者为大，老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话头都挑起来了，他又不愿意就这么撂下：“那两个半大小子，后来去哪了啊？最近老有人跟我打听，都好几拨了！”

“你说于景深、于景荣兄弟？”

“啊！”

“美莲去了没两天他们就搬家了。说是有亲戚想去投奔，又怕人搬走了，过了一个月房子才退。我当时还劝他们来着，美莲走了，家里又这么穷，浪费这租金干什么？真投奔不了在我这住一段时间也行。”

“你倒是老好人。那姓于的呢？”老方问起于渊。

“那个畜生，谁管他死活！”老许恨恨道。

“说起来也怪啊，我记得刘美莲的病也没那么严重吧，好像还说要做手术？怎么说没就没了？”这么聊着，老方也想起不少以前的事。

“哮喘。本来一发病就很危险，全靠药维持。可惜了……”老许两条眉毛都耸拉了下来。

“可惜什么？”老方问道。

煎饼好了，老许提过来直接走了，留在老方一个人在后面干瞪眼。

可惜了，他对刘美莲确实是有情意的。刘美莲太苦了，也不愿意再跟于渊过下去，可又放不下两个儿子。

当时两人心照不宣，等两个孩子考上大学，刘美莲就离婚，俩人再正式交往。老许当时都四十好几了，也不想着要什么孩子，只要有个人品好、心地善良的老伴互相扶持着过下半辈子就行。

这么想着，他就把刘美莲当成了自己人，还专程去医院问了她的病。知道她这病可以靠手术治疗，费用也不是太高，他就决定替刘美莲出这笔钱，免得她身体越拖越垮。

也是存了点显摆的意思，又想让刘美莲看出他是个能依靠的人，他直接取了现金送到刘美莲手里，交代这是给她做手术的钱。

可没过几天，刘美莲竟然死了。突发哮喘，药就在不远处的茶几上，大儿子去做兼职了，小儿子在上学，神出鬼没的于渊也不知道在哪里。刘美莲就这么倒在了家里的地板上，再也没有醒来。

老许有心问问那笔钱去哪了，可看着两个孩子刚死了母亲，又有个还不如死了的父亲，到底没问出口。

没过两天，于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于家的小儿子和于渊吵了起来。

隔了两重大门，老许听不清吵了什么，只听到什么倒地的一声闷响，又伴随着家具在地砖上划出的刺啦声。当时老许想着，要是姓于的再打孩子，他就冲进去！刘美莲不在了，他替她再护两个孩子一程。

可没多久就消停了，后来于景深也回来了。老许就没再操心这件事。于渊年纪也不小了，两个小子对上他，不吃亏。

一路走到值班的大厦，煎饼早凉了，他也没了胃口。今儿是周末，写字楼里人也不多，大不了他饿了就偷着吃两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