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星野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感觉她很近又很远。

她总能体察到对方的困境，愿意多迈出一步，向周边的人释放善意；可她却封闭自己，练就一身厚厚的壳，孤身面对这个世界。

“念念。”单星野叫道。

“嗯？”覃春念侧过头看着他。

“你知道赛车手都要有领航员吗？”

“嗯，我了解过。赛车手需要全神贯注，领航员除了熟悉路线，还要替车手留意各种突发情况，当赛车手的眼睛。”之前为了哄骗单星野来当模特，覃春念做过一点功课。

“没错，”单星野说道：“别看赛车手威风八面，其实很脆弱的。砂石、尘土赛道遮挡视线；山路赛道有盲弯；沙漠赛道里驾驶舱和场地都是高温，还要穿防火服，难受得很。可是某一个瞬间，这些都感受不到了，好像冲破了身体的限制，天地间可以自由驰骋……”单星野说着这一刻，眼里好像也有星光。

覃春念被他的话吸引：“然后呢？”

“然后……”单星野平静下来：“这种时候往往是全力冲刺的时刻，也是最危险的时刻，车和人都到了极限，任何一点意外都有可能车毁人亡，需要有一个人把赛车手拉回到现实世界中。”

覃春念的心好似也提了起来：“领航员就是那个人？”

“没错。领航员和赛车手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因为一旦开始比赛，彼此的生命就交付到了对方手里。”

覃春念有些担忧：“那磨合岂不是很重要？你换了新车队，领航员也是新的，那两个月后的比赛？”

“我有信心，也相信对方。”单星野安抚道：“赛车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比赛，我需要别人的帮助，也愿意相信他。念念，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你累了，感觉到了极限的时候，我愿意做你的领航员，把你带回现实里。毕竟，我的团队经验还是挺丰富的。”

夜色温柔，覃春念看着身边人，心里忽然安定了一点，碰了碰他的杯子，微笑道：“好。”

两个人慢慢聊了起来，大多是单星野在聊自己各种比赛的故事。覃春念听着，慢慢合上了眼睛。

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单星野看着靠在肩上的人，听着她轻缓又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地又加了一层毯子，拉上帐篷，拥着覃春念沉沉睡去。

于景深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梦境狰狞，一会看到父亲打母亲的暴戾场景；一会看到弟弟两手是血哭着问他怎么办；一会又是覃春念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渐行渐远，无论他在后面怎么呼喊追逐，她都没有再回头。

一身冷汗地醒来，天色才蒙蒙亮。隐忍多年，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不知为什么此刻突然不安，迫切想听到覃春念的声音。

于景深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覃春念的电话，响了很久之后才接通，是一个男人压低的声音：“于景深？”

“你是谁？”紧张中含着怒火，于景深质问道。

“我是她的丈夫。你有事吗？”单星野在走廊里说道。

“叫覃春念接电话。”

“她睡着了。”

“叫覃春念接电话！”于景深吼道。

“如果没事，我就挂了。”单星野平静地说。

“等等！”于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道：“告诉覃春念，想救覃家，今天晚上8点来见我，过时不候。”

“好。”单星野说完按断了通话。

于景深依旧保持着拿电话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握紧拳头，不觉间指甲已经嵌入肉里，血色随着指甲边缘流了下来。他毫无所知，只觉得满身的业火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分不清那到底是愤怒还是恐惧。他是恶鬼，而覃春念是他和人间唯一的牵绊，他惶恐又不安地想要抓住这根线，好好地当个人，留在人间。

他一直以为他可以抓住。可是现在，恐慌如同洪水，几乎将他淹没。

覃春念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伸了伸懒腰，她起身来到客厅，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单星野正在煮咖啡。

“你醒了？睡得怎么样？”单星野系着围裙问道。

“托你的福，睡得很好。”覃春念笑道，看着单星野这身装扮，忽然眼珠一转：“你的第二个视频我打算春节前拍摄，刚好你也比完赛了。家庭主夫怎么样？你这样看起来蛮温馨的。”

单星野笑了笑：“好啊。”

覃春念看他神色淡淡，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单星野有些犹豫，一时没开口。覃春念想了想，给财务发了一条信息，又对着单星野说道：“之前的费用还没转给你，是我疏忽了。今天就能到账。”

“啊？不是，你不用给我了。我帮你的忙，不用报酬的。”单星野连忙说道。

“亲兄弟明算账，应该的。”覃春念坚持。

“那就，当做我的投资吧，我加盟你的公司，做股东怎么样？覃总带我发财，我很看好你的！”单星野说道。

单星野说得夸张，覃春念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

“真的，那五百万就当做入股资金。分红这些你看着来就行了。”单星野嘴上说着，杯子没对准咖啡出口，洒了出来。

覃春念看着他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犹疑道：“星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