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的西湖很美,远山蒙雾,微风轻拂,拂下所有防备。人坐在湖边,和水天一起融化在朦胧的蓝调里。
最适合讲心事。
覃春念和于景深说起对自己名字的厌恶,说起家中不堪的往事,说起对妈妈矛盾的心情,和一定要改名的执念。
于景深静静地听着,握住了她的手。
“‘春’这个字,被她垄断了吗?”于景深突然问道。
“啊?”覃春念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懵懵地回了句:“没有啊。”
“所以啊,”于景深捏了捏她的手:“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名字和不喜欢的人,不开心的事联系在一起呢?你父母生下了你,可你并不是她们的延续或分身,你就是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名字也一样,虽然是别人起的,但既然给了你,怎么定义就是你的事了。你不喜欢它原本的涵义,那就换一个自己喜欢的。”
“可是,这不是自欺欺人吗?”覃春念困惑地问道,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解开这个心结,那妈妈也不用远走欧洲了。
“是你把你父亲的想法看的太重了。”于景深看着她:“你当然可以明年就去改名,以后永远不再碰春这个字。可这件事、这个名字对你的影响依然还在,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已。只有你自己完全想开了,这件事才会彻底过去。”
“真的吗?”覃春念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一条路。
“你想想,如果你不叫春念,那你看到春这个字,会想到什么?”
“会想到融化的冰雪,会闻到花香,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天很低,云很白,我躺在草地上,很自在……”覃春念思索着说道,心情神奇地好了一点。
“是啊,所以春是个很好的字。它代表了那么多美丽的意象,为什么要为那些人放弃它呢?春念,也可以是在思念春天的一切。你看,春念,景深,我们连名字都这么相配。”少年神色温柔:“你喜欢春天的西湖,以后每一年,我都陪你来这里,好不好?”
覃春念低下头,心里有什么冷硬的东西一点点化开了。
几个月后,于景深毫无征兆地提出了分手。
临走前只留给她一句话:“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抱歉,对我来说,还是前途更重要。”
那晃漾着少女心事的春日西湖终于只留在了记忆里。
到十八岁时,冷战多年的父母终于办好了离婚手续。覃春念也没去改名。
她早就给自己的名字换上了新的涵义。
一支烟燃尽,已经到了后半夜。覃春念推开窗,燥热的夏夜里终于感受到一点凉意。
爱情是荒诞虚无的,亲情是四分五裂的。只有春意,是她一手一脚从零开始建立起来的。
为了春意,有什么不可以呢?
第二天一早,覃春念回复父亲:“可以结婚。第二笔投资款麻烦在今天下班前汇出。”
5分钟后覃春念的账户收到500万。
看着手机上的数字,覃春念有一点混合了难过和怅惘的复杂情绪,两秒钟后突然意识到,结婚是她一个人的事吗?单星野呢?
覃春念立刻打给父亲,结婚换钱可以,让她倒贴男人可没门。
覃正东像是知道女儿要问什么:“单星野去做体检的时候已经同意结婚了。”
覃春念:“体检?那份报告?”
覃正东:“对。你怀疑他身体有问题,他当然要证明自己。”
他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他这么快就妥协了?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覃春念第一次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很快,两家父母约了第二次见面,商谈婚礼的细节。
老单爱喝茶,见面约在了他常去的茶社。出门前,单太悄悄拉住老公:“我看他昨天回来后就一直不说话,不会有事吧?”
“年轻人嘛,猫一天狗一天的,以前就是太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老单倒是不担心。比起他年轻时闯荡经历的风雨,这点事确实不算什么。
“星野说她同时交了好几个男朋友,真的假的呀?要是真的,我可不答应的。”单太是苏州人,典型的江南女子,说话时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男人拍了怕太太的手安抚道:“我打听过,说一直没男朋友。女孩长得也挺漂亮,估计是追求的人多吧,一会你看看就知道了。那小子的话也不能全信。”
单太放下心来,老单做事,总比小单靠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