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之间,一个人影站站在巷口。
他微微弯腰,似乎要将眼前的景象看得更清楚一些。
隔着这么远,翠容甚至还能看清他的表情。
倒是第一次见到他眼睛睁这么大。
翠容笑了笑,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然后向他走去,好似闲话家常:“陈十八,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阿宝给你留了饭菜,在伙房里,你要去吃饭吗?”
陈十八疑心自己出了幻觉,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他没有看错,翠容的的确确在处理一具尸体。
喉咙干涩,他有些艰难地问道:“那是谁?出什么事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呢?”
他发出一连串疑问,脑海里已经构想了无数种可能。
最坏的结果,是不是又有敌人寻仇,同伴都被害了,只剩翠容一个人?
惊怖袭满陈十八全身,然而翠容只是笑笑:“没事,别担心,我刚才只是……杀了一个坏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和陈十八没有那么熟,他们是因阿宝才结识的,所以在陈十八面前杀.人有些不自在。
“陈十八,你回去休息吧。”
脑袋莫名疼,陈十八左看右看,撕下衣服下摆递给翠容:“你擦擦脸。”
随后他走到吴骞尸体旁蹲下观察,他惊讶地发现这是个认识的人,吴谨之,胸前有伤,脖子有伤,都是致命伤。
“翠容,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他?”
夜风瑟瑟。
翠容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在陵城的时候,他杀了我的朋友,还差点杀了我,他与阿宝是旧相识,对阿宝有非分之想。”
陈十八微愣,他与吴谨之不过几面之缘,彼此并不熟悉,一直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可是他没想过吴谨之与翠容相识,竟然还逼得翠容杀人,想来是极为严重的缘由。
“阿宝知道吗?”他问。
翠容摆首:“她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
一墙之隔,其他人呼呼大睡,翠容却在这里杀人。
“他不是好人,他有权有势,一定会想法子害阿宝的。是我杀了人,我认,明日我就去京兆尹……”
他站起身,打断她的话:“回去休息,我会处理好的。”
翠容愕然,抬头看着陈十八。
半晌后,她磕磕巴巴道:“什……什么意思?”
陈十八低声问她:“有人看见吗?”
“大概没有。”
“武器在哪里?”
翠容从地上捡起那把小刀。
陈十八认得出这是竹隐的刀,他拿过小刀,把她推向院内:“回去睡觉,今夜你没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翠容呼吸急促,眼泪慢慢盈满眼眶:“他是坏人,我一定要杀他,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杀人偿命,我自会伏诛,可是我要他死……”
一直隐忍的情绪差点崩溃,翠容的哭声在夜幕下太过清晰。
陈十八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打断她的话:“我杀了无数人,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偿命。一个恶人罢了,死了就死了,算不了什么。”
他看着翠容,神色认真:“吴谨之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记住,你没有杀人。”
反正,这世上如果有人欺辱阿宝和翠容,他都会杀了那个人。
就当吴谨之是他杀的。
海棠婆娑,陈十八将翠容推回屋内。
隔着木门,他难得露出安抚的笑容,他平日里不怎么笑,这个笑看起来有些怪异:“回去休息吧,我收拾好了再来吃东西。”
翠容停在原地,陈十八挥了挥手:“回去,把脸洗干净。”
看着翠容回了屋子,他先处理了明显的血迹,然后用衣服碎片蘸取血液,将血液滴落到不明显的地方,最后扛起吴谨之的尸身,趁着夜色,用轻功离开天都。
天都防备森严,可是终究有疏漏。
他今夜原本是去寻找穿山堂的人,听闻穿山堂人擅长用蛊,在江湖上与千秋阁分庭抗礼,他想着找法子解开迷神引的药性。
万万没想到,穿山堂没找到,回来却看到翠容杀人。
心情乱七八糟的,陈十八想,虽然有些棘手,但细心处理也还好,他在明面上没露面,正好暗中处理尸体。
天都之外,有一荒山,名曰勾山。
勾山上,陈十八用燕山切碎吴谨之的尸体,大块的埋起来,小块的随处扔。
才丢下去,闻见血腥味的鸟雀都飞来扑食。
果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处理习惯了,动作很麻利,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几乎已经处理完毕。
山中有潭死水,潭水肮脏,都是浮萍。
陈十八将自己清洗干净,飞速下山,随着最早的一批人流回到天都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