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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翠容悄悄出去。
竹隐和阿宝睡死了,陈十八还没回来,因为忌讳男女有别,纪太白和纪柯羽都刻意没有关注西厢房的小动静,所以没人发现她出了门。
拐角处,海棠树下,一道身影站立在那里。
吴谨之多年行商,过目不忘,翠容又何尝不是呢?
那些丑恶的面容,她刻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记。
见到她来,吴谨之嗤笑一声,不再伪装:“你是几时赎的身?怎么敢到天都来?”
翠容平静道:“你都能来,我自然也能来。”
吴谨之蔑视地看了她一眼:“你跟陈姑娘是什么关系?”
翠容知道他嘴里说的陈姑娘是阿宝,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她心地善良,怎么会与你这等卑劣小人结识?”
吴谨之忽然变了脸色,抬脚猛地踹向翠容:“贱人!”
翠容躲闪不及,被他踹倒在地,她捂住腹部,痛得冷汗直冒。
吴谨之扭曲着面孔,一把捏住她的脖颈:“你这个贱人,若是敢在她面前说我的不是,我就将你剥皮抽筋!”
眼前一片空白,过了许久,翠容才慢慢缓过来。
她低声道:“你……你很在意她?”
吴谨之眯了眯眼:“她将是我的妻,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翠容轻轻地咳嗽,她仰起头:“我与她情谊匪浅,她待我极好,我投桃报李。你那样暴虐,你会对她好吗?”
吴谨之理了理衣角,不屑道:“你不过是风尘中的下贱女子,懂什么情谊?陈姑娘与我是前世命定的缘分,她曾救我于水火,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我家财万贯,我会将她娶回徽州,藏在家里,我会待她千娇百宠,让她此生平安富贵。”
原来是这样。
在兴光楼时,翠容听说过吴谨之的事。
他年少遇险,不能人道,所以肆意虐待侍奉的女子,因此就算出手阔绰,也很少有姑娘敢接客。
那时明月病了,就被鸨母推了出去。
这样算来,竟然是阿宝救了他,他对阿宝心心念念多年。
翠容低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
翠容捂住心头:“我笑,阿宝救了个畜生。”
吴谨之声音尖利:“你说什么?!你这个贱胚子——”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得身子一软,摔到在地。
他摔倒在海棠花上,可惜这些海棠花,平白无故的被玷污了。
“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敢……”
翠容爬了起来,动作摇晃,脸色仍旧是白的,只是神色坚定。
她说:“吴骞,你才下贱。”
吴骞挣扎着还要骂,却被翠容死死踩住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莲鬼生的药果然好用。
她看着死猪一般的吴骞,从袖里取出一把小刀,这是竹隐送给她防身用的。
翠容没有听他怒骂,也不想等他忏悔,她坚决地、果断地,将小刀插进吴骞的心口。
竹隐的小刀果然锋利,轻而易举地就插进了吴骞的心脏。
血液飞溅到翠容的脸上,她并不惊慌,因为每一个女人都见识过血液,知道怎么处理最为妥当。
她冷静地拔出小刀,又割开他的喉咙。
吴骞“嗬嗬”喘气,目光惊恐之余,全是不敢置信。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在这里,死在一个微尘一般的女人手里。
如此轻而易举,就像杀了一只鸡。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他应该好好的,和她比邻而居,与她日渐生情,长相厮守的。
他一直是一个命大的人,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那年遇到劫匪,吴谨之受了伤,他原以为他和父亲会死的。
可是那少女弯弓射箭,杀了匪徒,又撕下衣裳,为他包扎伤口。
她救了他的命。
从那以后,吴骞梦里常常出现那个风雪夜。
他跟在父亲身后,拼了命地学习经商,不择手段地向上爬,他疯狂敛财,堆积金银财宝,他要见到梦中人时,是以一个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庆城偶遇,他欣喜若狂,赠她幽含香,只为追随她的踪迹。
今夜,他真的很想见她……
翠容按住他的口鼻,等待他的生命流逝。
他仰面朝上,一朵海棠花,静静地覆盖了他圆睁的眼睛,那年冬,雪花也是这样飞舞着,遮住了他的眼。
翠容擦去额头上的血液,忽然想起,刚到兴光楼时,明月拿着一支海棠,忧伤地看着她。
她说:“妈妈,让这妹妹陪着我吧。”
明月,今夜的海棠花色很红,你看到了吗?
或许是太过轻视翠容,或许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总之,没有侍从跟在吴骞身后。
月亮皎洁,明晃晃的,照得一切都亮堂堂。
翠容休息片刻,站起身来,准备将吴骞的尸身拖走。
死了便死了,可不能死在水井街,扰了街坊邻居的安宁。
尸身沉重,摩擦着青石板,留下一串长长的血痕。
正在这时,翠容听到一声不可思议的呼唤:“翠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