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炸雷,惊得杨菲脸色煞白。
她是个心善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急了,原地走来走去:“啊呀,都怪我,不该叫她上山去采药的!这下可怎么好……对了,我去叫里长,叫上村里的男人去挖!”
反观陈十八,面容沉静,不见慌乱,甚至冷漠得有些过头了。
杨菲快急死了:“小公子,这山体垮塌……那可是会死人的!你妹妹被埋在哪一侧,你可找到她身上的东西?或者,她是不是还在山里,只是没下山?”
陈十八缓缓摇头:“我找到了她的东西,确实已经被埋了。”
“哐当!”
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陈十八连忙进屋,翠容从床上爬了起来,面如金纸,碗盏被她扫落在地。
她扶着桌子,眼眸死死地盯着陈十八:“你说阿宝……怎么了?”
陈十八抿了抿唇,轻声道:“被山体埋了。”
翠容原本身体摇摇欲坠,听完陈十八的话,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陈十八就要往外冲。
陈十八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去哪里?”
翠容拼命挣脱:“放开我!我去找她!”
陈十八不言不语,一手捏住翠容的后脖颈,略使了点力,翠容旋即便晕倒了,软软地靠在陈十八身上。
杨菲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少年,有些害怕:“你……这是你妹妹,你可别乱来……”
陈十八真的点头,好像答应杨菲不会乱来。
他将一件外衫披到翠容身上,把她背起来:“多谢姐姐相助,我们走了。”
杨菲目瞪口呆:“这么大的雨,你们要去哪里?况且你这衣服也挡不了雨啊。”
陈十八仰头,只见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他不再说话,施展轻功,犹如一柄利剑刺入夜空。
这一夜的事太多太乱,杨菲有些理不清楚,她恍惚觉得这是一场梦,三个少年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开。
只是不知那穿着黄衫的姑娘,是否真的魂断山下。
——
火光映亮漆黑的夜空。
在这滂沱的大雨里,每一支火把上都撑着油纸伞,星星点点的火把,汇聚成一片火海。
这支队伍的每个人都披着蓑衣,队形整齐地向前进。
领头的是一架马车,在崎岖山路间,马车走得很慢,马蹄时不时陷进淤泥里。
大概是意识到行进速度太慢,队伍稍稍停顿片刻,马车里走出一个穿着骑装的少年,骑到一匹白马上。
再次出发,队伍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只是还没走多久,前方探路的探子飞驰而来:“公子!”
“前方的山垮塌了,不能前进!”
少年抬头,露出一双清亮眼眸,那双眼睛被火光一照,透出些许血色,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就绕路。”
探子滚鞍下马:“公子恕罪,属下已经探过周边,并没有其他路线,大小葫芦山山脉相连,十分险峻,只能退出商山地界,才能另寻他路。”
少年懒懒地挥着马鞭,倾身伏在马鞍上:“苍暮,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消耗。”
玄衣探子跪在泥水中,脊背更低。
卫灵继续骑马向前:“山塌了,就从上面走过去。”
队伍依次路过苍暮,鞋子带起的泥水溅到他的身上和脸上,他却一动不动。
直到最后一个人经过,苍暮才敢站起身。
苍竹与他并肩而行:“幸好公子没有动怒,不然又得挨打。”
苍暮轻咳一声:“自从少主丢了,公子脾气越发……”
苍竹撞他一下:“别多嘴,这次不是为了寻找少主。”
两人都不再说话,讳莫如深。
作为公子的身边人,他们知道,这次下山不是为了寻找卫姜,而是为了那传说中的神兵。
燕山。
那是天下习武之人,都想得到的武器。
两人不再言语,一味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蓑衣并不能完全遮挡雨水,多少还是渗透到衣服上,卫灵伸出手接雨滴,并不觉得寒凉,反而是这场雨浇灭了他这段时间心头燃烧的烈火。
火焰,炽热。
有种血液在沸腾的错觉,这股燥热驱动着他,让他停不下来。
卫灵想,这世间是一座炼狱,每个人都从一出生就带着诅咒,永世被烈火焚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结果都是死,他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只管一路向前就是。
神挡杀神。
倘若能带着那个人下地狱,还算赚了。
这么想着,卫灵心情越发轻快,眼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路途泥泞,艰难地走了大半夜,直到凌晨,天色微亮,众人看到了垮塌的山体,庞大犹如天堑。
卫灵倒是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面,苦了没骑马的人,只得手脚并用地在碎石之间爬行。
雨声渐低,山下出现几个人影。
苍暮到高处探看,随后禀告:“公子,是几个村民。”
卫灵垂眸看去,轻嗤一声:“无关紧要的人。”